「什么好点了……」小七声音微微打着颤。
李忠伸出手掌,摸了小七的额头一下,说:「没发热。」然后碰了小七的手一下,却是深吸了口气:「手怎么这么凉!」
安国说:「定是前日给小头儿伤着,内伤未愈惹的。听说你昨晚在施大人的院子里头昏倒了,叫了半天也叫不醒,施大人让大夫给你看过,也许了你今日告假的,没料你这小子还真尽责,病了都要上工。」
小七脸色白白的,望了施大人一眼,直到所有事情都告了一段落,百姓都离开,他才一抖一抖地走到施问案前,神色惊疑不定地问道:「大人,昨日是你救了我?」
「嗯?没错。」施问从状纸中抬头,看了小七一眼,道:「身体不适怎么还出来,回房休息去,顺道看着小黑吧!」
大热天里,两旁的衙役多少都出了点汗,额头鼻尖油亮亮地,但小七却缩着脖子
面色惨白,看得施问都不忍心了起来。小七盯着施问说:「那大人昨日救我时,有没有看到那个……」
「哪个?」施问听不明白。
「就是……就是那个啊……」一想起昨日恐怖的经历,小七脸色更白了。
施问望了小七一眼,叹了口气,抬头唤道:「李忠,把小七带回内衙休息去,再让小兰花熬汤药给他喝,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宜再过度劳累。」
一想起内衙那冷清的小院里如今只一个兰罄,而且还睡得不省人事,其余的什么人也没有,小七心里寒得慌,立即摇头说:「不、不、不,大人,小的不回去,小的一点事情也没有,今日就让小的留在这里,陪大人办公吧!大人不管要到哪
里去,切记都捎上小的,小的不想一个人回内衙去!」昨日的恐怖情景历历在目,小七真没那个胆自己待在内衙里。
更何况那只冤鬼不知道打算对他怎样,他昏死之前本来以为小命休矣,但看来是施问及时出来,这才拯救了他。
小七想,人说当官的身上都有三把火,那只鬼定是因为施问出来而被吓到,这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所以他现下恨不得跑到案下把施问的腿给抱了,永远都不离开施问,哪可能放着自己性命不顾,还回到那闹鬼的内衙。
只是……
只是……
那鬼说他冤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七边抖边想。
中午,太阳正炎,施问收了卷宗往后堂而去,小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双眼
四处张望,不敢离施问离得太远。
始终站在施问身旁的南乡停了一步,待小七走了上来,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站了整个上午就抖了整个上午,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有癫症。」
小七啐了一声:「你才有癫症。」
南乡轻轻一笑,说:「先生有何困难,何不说出来,让在下为先生分忧一二?」
小七深深看了南乡一眼,再看看施问,跟着又看向南乡,等到施问入了书房用膳,这两人才在房外长廊停了下来。
小七想了许久,这才压低声音直说了。「……南先生跟随施大人这么久,可曾遇上冤魂告案?」
「冤魂告案?」南乡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起来。
「嘘嘘嘘!」小七紧张得直「嘘」。「小声一点!」这衙门四处冤魂都可能出现,他可不想引来不该引的东西。
南乡本以为小七在开玩笑,但看小七这大热天却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的模样,又想起这人昨夜昏倒在施问院内惊扰施问之事,愣了一下,愕然道:「你说真的?」
小七抿了抿已经很白的嘴唇,放低声音说:「我也不怕你笑,遇着这事,我是真懵了,如今便坦白跟你说了吧!就前日在溪边带回来的那尸首,回衙门后,好像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赞人家长得漂亮,调戏了人家,和师兄打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又亲着了人家,结果……结果昨夜七月十五阴气最盛的日子,那人、不对,那魂,就来了,还声声喊着冤,要我为枉死的他讨一个公道……」
「娘的,你都不知道那多恐怖,他的脸就这么近,」小七比了一个距离,然后打着寒颤说道:「……一对像死鱼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幸亏大爷我胆子大,要不然,都给吓得屎尿齐流了!」
南乡原本狭长的细目慢慢地圆睁,他摸着下巴,看着小七。
「南先生你别这样看着我,倒是替我想想办法!」小七嗓音抖个不停,这回真给吓得不小。
「我可真没遇上过这种事……」南乡静了静,半晌后道:「要不,向施大人说说吧!」
「怪力乱神之说,施大人会信吗?」小七摇头。
南乡拍了拍小七的肩。
他二人又在长廊上商量片刻,再入书房时,施问已经将简单的几样素菜用毕,拿着待处理的卷宗,细细阅读起来。
施问见南乡领着愁眉苦脸的小七进来,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哪知小七脸一皱,
便凄厉喊道:「大人啊──」
施问给小七这么一喊,也吓了一跳,直问:「怎么了?小黑醒了,又欺负你了?」
「不是!」小七脸色黑了一下,跟着吸了吸鼻子,这才道:「大人您这回可要救救我了!」他将昨夜发生之事钜细靡遗讲了一次,末了,颤了两下,手脚抖得像要抽筋。
施问听完小七的话,知道不是自己儿子惹祸,松了口气,但随即便又皱起眉头道:「胡说,这世间哪有鬼?鬼神之说不过是坊间传闻,你定是累了,才有此错觉。」
「不不不,我昨儿个晚上真的见着了!」小七说:「要不,您瞧我这功夫、这能
耐,能让小黑大人摔上个十几次都不死的,哪会无缘无故昏倒在您房门之前。再者,您看!」
施问说:「你是被小黑打伤了。」
「不不不,」小七哀怨地走向前去,用他冰冷的小手,握住施问暖热的大手,道:「这一定是碰上那东西才染上的寒气,瞧我冷成这样,手是怎么搓也搓不暖,就算内力硬逼也消退不了,这不是碰上了那东西,那是啥!」
南乡见小七一直没放开施问,清咳一声说道:「小七,别一直抓着大人的手,这般与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