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芳放下碗,已是没了耐性。
凤笑阳沉默不语,忽然气极一咬牙就要往外走,苏芳叫住他,道,
“你做什么?!”
“我现在就下山!去问那老太婆究竟给的我什么混帐东西!伤了师父的脸…”
“回来!”
凤笑阳不甘的顿住脚步,肩膀因激动隐约有些颤抖,苏芳瞧见他眼眶泛红遂叹了口气道,
“不怨别人,为师知道是什么原因。”
“啊…?!”
“师父房里的药,摆在一起的均为属性极端且相克之物,我命你取青色那瓶,你取来的却是绛色的,那里面药液的功效并非温润肌肤,而是腐裂死肉…”
“且因为其药性剧烈,一两滴便可灼伤正常的肌肤,故要说是毒都无可厚非。虽然不知你糊涂之下究竟加了多少在你捣弄的那团药糊里,或许也因为有异物的隔阂为师的脸才免于脱肉见骨,至于毒性入顶躺了三日,大概也是因为那毒与山栀药汁参杂所至罢…”
凤笑阳自听见绛色药瓶开始,便受打击宛如雕塑般呆立不动,苏芳说完他已是握紧拳头恨不得揍死自己。
果然是我!果然是我的原因!!
苏芳也不理他,只管走出门往书房行去。片刻后凤笑阳尾随而来,手里抱着铜镜却已是愧疚得不敢抬头。苏芳走近取了铜镜看了看右脸,之前些许严重的皮裂之处已呈结痂之势,交错的红痕已偏暗赫色,轻抚之下略微还有痛感。凤笑阳见他不说话,瑟声问道,
“师父…能治好么…”
苏芳放下铜镜看向窗外,依旧沉默不语。
“我…我会负责的!”
凤笑阳冲动之下说出这句话,语毕方觉得自己傻气。他不及苏芳冷静也不善医理,更是没有落木道人的本事与门路,仅是单纯的想负这个责又凭什么来落实…
果然之后便听苏芳冷笑道,
“你如何负责?”
凤笑阳垂低了头,只得沉默。
“罢了…为师又不是女人,面容之事对我来说也无伤大雅。”
他闻言惊讶的抬起头,苏芳依旧抬眼望着窗外,虚掩的眸光宁静无波,衬着无暇的左侧轮廓此刻飘渺得几乎有些不真实。那人说这话时也丝毫感觉不出违心的意味,回头间垂眸一瞬竟然还略有一丝无奈的笑意。
“师父…”
苏芳复又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怪我…”
原以为就算不被赶出落云门,苏芳也定会罚到他到生不如死。眼下这般随和的状况他反倒不知所措了,并且内疚得更深。苏芳静了半晌,缓缓走过他身边只是颇为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道,
“你去休息会吧,午时起来便是。”
“师父。”
“练功不可有一日怠慢,做好该做的事。”
凤笑阳最后只得住了口,顺从的回了房。尽管不明白苏芳为什么叹气,他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弥补以往的过错,想办法让苏芳的伤愈合。
幸运的是,天也随人愿。落木道人本欲两个月后回来却因理亏又与谢掌门谈不拢,挫败之下提前返回了云山。当见到苏芳满是伤痕的面容时,六旬老人震惊之下大为心疼,轻拨开他右额间垂落下来的长长刘海,出言长叹虽是埋怨却甚为难过。
“哎…哎…怎会伤成这样,芳儿若是真不情愿,为师本也不会强逼于你,哎…”
虽然知晓这是后话,苏芳依旧很顺从的回应道,
“罢了,事已至此,师父莫要为我难过,不过是毁一张脸,身体也不碍事。”
他这一番话简略随意却是处处反过来安慰面前的老人,听得落木道人更是内疚。凤笑阳端茶进书房时瞧见这一幕,随即很是自觉的跪在那二人面前,垂头不语。
心道:师公回来便好了,回来便好了,兴许有法子治愈师父的伤…
至此隐约泛喜,随后又想,师公这一回来,知晓了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定然是会发怒的…莫不是要赶我走罢…于是复又悲哀起来。落木道人看他跪在他神色似喜甚忧,一时也不知如何反映,少倾却听苏芳先开了口,
“起来吧。”
落木道人略微一惊,遂笑道,
“芳儿怎么啦?你二人初见时他跪地半晌也不见你命他起来,为师不在数年,你竟也开始心疼这徒弟了?”
苏芳当即扶了额头,对师父的话甚是无语。凤笑阳同样有些错愕,依旧跪着不敢妄动。落木道人笑着摇摇头,随后对凤笑阳道,
“罢了罢了,徒孙起来吧,师公也饿了,你快去忙活先。”
凤笑阳没想到老人会说这番婉和的话便放过自己,一时激动得点头如捣蒜。待他走后,落木道人轻叹了一口气却听苏芳说道,
“他心中定以为师父会替我罚他呢。”
“你都未多加责怪,我怎么罚?”
苏芳沉默不语,老人继说道,
“相信你此番因他受伤,必会警醒他一生。笑阳这孩子心性太焦躁狂傲,若经磨砺能得行正途倒也不枉你苦心教导,为师只是心疼,你明明可以避免这些事却没有加以制止,如今你可以全然理解他,他却未能这般体谅你…”
苏芳心知师父所指,正是自己分明可以拒绝凤笑阳胡闹般的易容提议,然而最终还是顺了他的意之事,当下也不予反驳,仍旧是沉默。落木道人遂自责道,
“哎…也怪为师,好好的放那般狠毒的药在房里,作孽到了你身上…”
随后沉思了一阵,回过头来轻拍了下苏芳的肩,道,
“此事交为师,定然想办法尽力使你的右脸复原。”
苏芳眼一冷,劝道,
“不必了师父,你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