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悠道:「不太好,就靠着皇叔送的百年老参吊着呢,即便如此,还不忘手书为你伸冤,把那墨狼毫都写起毛了,我还打算回头去笔铺帮他买管新的呢,也不知道常去哪家。」
聂璎立刻道:「他最喜欢福韵轩的,那是百年老铺,货最齐全。」
「呵呵,二皇兄好像很了解五哥啊,连他喜欢哪家的笔墨都知道。」
聂璎静下来,半晌,心情似乎静了下来,道:「告诉他,那件事是我做的,让他别多费心思了。」
聂琼的手有些发颤,忙掩在衣袖下,见聂璎转身回角落里坐下,又道:「父王病了。」
暗牢里传来一声叹息,却无回应。
「你有什么要我转达给父王吗?」
一阵沉默后,聂璎道:「转告父王,孩儿去日不多,请他保重龙体,勿思勿念……也替我照顾好五皇弟。」话语冷漠疏远,却也淡然,似乎已勘破生死。
默默走出天牢,聂琼的手颤的更厉害,钟离醉上前拉他,被他一把推开。
「离我远一些!」喝骂让钟离醉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见他落寞神色,聂琼心猛地一抽。
抱歉,他不想这样的,可是,现在他必须这么做。
冷着脸,道:「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吧。」
钟离醉没答话,眼神掠到聂琼身后,聂琼回过头,见长街尽头,立了位红衣女子,相貌娇媚,英姿窈窕。
是聂璎的未婚妻,羌月族的公主赫连。
赫连慢慢走近,大红披风随风起舞,披风下的肩头却在轻轻颤抖。
「二皇子下狱的事,可是真的?」声线发着轻颤,眸里闪着盈盈光芒,让人怜惜。
「是的。」
「坏蛋,他就要做我们族的驸马了,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赫连低头抽泣起来,聂琼忙掏出手帕递过去,不料她哭得更凶,靠在他肩上,泪如雨下。聂琼有些尴尬,心念一转,反而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替她拭泪,不断柔声安抚。
钟离醉在一旁看他,他知道;他的不快,他也感受到了,却故作不知,直到对方默默转身离开。
当晚,赫连来聂琼府上拜访,并送来一件狐袍以表谢意,聂琼收了,又顺水推舟设宴款待,并叫来歌伎作陪。
赫连个性豪爽,白天痛哭了一场,心境已然平复,席间和聂琼谈笑对饮,再不提那件伤心事。室内炉火正旺,春意融融,酒过三巡,聂琼故态复萌,拉着歌伎猜拳行令,饮酒如灌水,那些女子也曲意奉承,不多时,他便觉醉意涌上。
翠笛从袖间悄声滑落,一名歌姬忙帮他拾起,道:「王爷音赋精妙,不如也吹上一曲,让我们一聆雅韵。」
聂琼摆摆手,笑道:「好久不习,生疏了,还是你来吧。」
「好是好,不过王爷要把这笛子送我。」
「自然可以。」
得了奖赏,那歌姬很是开心,横笛轻奏,却是一曲凤求凰,笛音缭绕,眉间含笑,尽是风情。聂琼闭眼打着拍子,正陶醉着,忽觉周围寂静下来。
睁开眼,顺众人视线看向门口,见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一身月白长衫,腰束青带,长发随意束起,神情淡然沉静,不似平时懒散模样。
头一次见钟离醉清雅装扮,聂琼微微失神,随即心猛跳起来。
站起身迎上前,尽量让自己平静。
「你来做什么?」略带嘶哑的嗓音暴露了他的心情,不过,没人注意到,钟离醉极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回话,只转身来到那歌伎面前,将她手中笛子取了过来。
「抱歉,这是我的东西。」
他将翠笛插到腰间,又转向聂琼,道:「刚才我在管家那里受教非浅,他还替我把王爷打赏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问我还需要什么,我想起有件事物忘在了这里,所以来取。」
轻淡淡的声音,在他听来,却是那么沉重,仿佛有记无形重锤,在他心口,一下下狠厉敲打。这是钟离醉第一次叫他王爷,叫得那么疏离,他知道,在对方心中,他再也不是小富贵了。
管家跟钟离醉说的那番话,是他教的,那些凉薄无情的言辞,但凡有血性的人,都不可能忍受得了,他知道钟离醉一定会来找他,也一定会看到这幕香艳春情。
死了心,就拿着东西快些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等等!」聂琼唤住要举步离开的人,来到他面前,伸出手来,冷声道:「既然你拿回了自己的东西,那就该把我的东西还我,那枚青龙玉,不该属于你!」
钟离醉定定看他,沉默半晌,将玉取出,递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