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竟然四年。他每年生日给她寄去礼物,明年回国前,还有一件。再见时,她已经二十岁了,他还没想好能给她买什么。也许这次有机会去南部转转,能看看南方的艺术,也给她寻个中意的礼物。
当初看出她喜欢那个琉璃的双鱼,他心里知足。并没和封青说那是他订制的,花了几年的积蓄。
如今,钱不再是问题,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似乎更难逾越。四年,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只是在每年封青寄给他的圣诞卡上写一句话,签上名字。
年年同样的话,祝你在国外一切顺利,同样的字,也是同样的心境吗?
“寺,晚上有个聚会,大家走前聚聚,一起去吧。”陈楚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工作台边,塞了一罐啤酒。
本想拒绝,没什么兴致,可转念再想想,异乡情切,也不好总是驳大家面子,只是开了啤酒点头答应。
晚饭前,伯朗明教授电话里又叮嘱了新项目的议定书内容,提醒他今年西岸协会的碰面时间。虽然是新人,现在在西岸的建筑师圈子里也有了点小名气,中国人闯出来不容易,因此在年会里碰到不少艺术届的朋友,有不少中过来的。流浪来美国习画做诗的,来这里圆梦的,不管是破灭还是梦圆,大家谈得很投机,中国话出口,透着亲切。
让教授放心,又在日程志上写上下次沙龙活动的时间,要参加的,也许能给她寻个稀罕物也说不定。
开着车载陈楚去聚会天已经黑透,城边挺乱的一个区,酒吧旁边是台球厅,还有脱衣舞酒吧,看来这些人今晚安排的并不简单。
下车进去的时候,骂了陈楚一句。洋荤都开过,走前放纵并不算明智。
“不醉不归!”那家伙倒也坦然,进了酒吧就点了十扎,牛饮起来。陆续到的朋友,四面东西的,明年都要散了,有几个下个月就要走,毕竟三年的学业早结束了,能像他这样不愁吃穿的并不多。
建筑的,机电的,数学的,物理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是包场。
拿着自己的冰啤酒,挤到几个艺术系的人身边,听他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有个来自北京的,马上要回国了,还留了电话给他。
音乐越发狂热,激情伴着酒精让人心情豪迈,他也大口喝着,和新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聊些西岸的话题。
有人拍拍肩,回身,一时没认出来,封蓝带着几个朋友走过来打招呼,却没看见郭涛的影子。
东岸待得好好的,突然跑到这个国家的对角,实在不寻常。扯着嗓子喊话才能听清楚,“郭涛呢?一起来西雅图吗?”
封蓝的妆很浓,身边几个女伴也妖娆撩拨着酒吧里的男人。“我们分了!”她唇边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笑,举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他留在东部,我自己和朋友到西雅图。”
接过她递上的酒喝了几口,又被别的朋友拉走了,他辗转在不大的酒吧里,喝了很多。陈楚灌他的都是最烈的伏特加,几个要走的人也凑过来劝酒。
他拿到了博导给的全奖,却依然放弃进了几个公司兼职,算是同届里最顺的,钱也挣得最多。大家的酒,也不好不喝,于是一杯一杯下肚。离别的聚会,以醉酒和专业脱衣秀收场。
他喝多了,歪在吧台边,注视着眼前的肉欲生活。美国,再有半年,也该告别了,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干而净,喝到心里清醒不过来。他醉了,起身准备离开。
酒吧外,夏日的风,再睁眼,是清晨的阳光。在陈楚的房间里,竟然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裤,有些诡异。
酒没醒透,教授的电话又来了,只能简单收拾行李准备年会的事情,聚会和那些荒唐的场景,他早就丢在脑后。
两个月后再回西雅图,陈楚已经搬走回了台湾,老旧的公寓又剩了他一个人。忙着设计的事,抽空在圣诞节前去了趟南部几个洲。
终于找了称心的东西给她,顺道去普林斯顿看看师兄,在东岸转转,把游散四年的心收回来。湖区住了个把星期,交了最后一份设计稿,不再接新的项目,开始联络驻华的公司。
参加了几个面试,美方总部都给了offer,他倒不着急决定,开车在公路上从东到西,一路流浪回西雅图。中途累了就下车,坐在沙漠的公路边看落日,饿了渴了就停在小镇上修养生息,车开回西雅图的时候,已经三月了。
除了农历新年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一直没联系。
打开电脑,给圣寺发邮件,顺便回朋友的几个留言。打开网页,随意的看了几条新闻,手里的咖啡杯却突然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当晚把一个月后的机票提前,第二天退了房子,没打招呼,三天后就离开了西雅图。房东拿着钥匙进屋打扫的时候,电话正好响了,是个陌生男人说着外语。
“哥,爸妈让你把回国日期推后,非典闹得厉害,很多地方都封锁……”
听不懂,按了挂断的键,房东继续巡视着屋子。工作台上还放着一叠报纸,最上面一张西雅图早报,刊头显著的地方是中国正闹得很凶的传染病。听说,和疟疾、瘟疫差不多,得了没得救,晦气,报纸当成垃圾进了废物带里,阖上房门,告别了住了四年的房客。
同一时间,他降落在首都机场,出了关不去提行李,直奔媒体上血腥渲染的大学。疫病在那里爆发,几千个学生被封在校园里。
而她,就在那里。
第四十章救你
这是封嫣第一次接触死亡,开始没觉得怕,直到学校全面封锁,一整幢宿舍楼被查封,所有学生都搬到临时的房间住宿,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每天系里的老师挨个房间查体温,体温计人手一支,早晚两次,校园,食堂,教室,图书馆,哪里都没人,都关在宿舍里看书,留了好多作业。
全面停课后,她们才知道被困在校园里了。家里打来电话,外地家长急得不行,怕孩子在北京真染上病。
哥哥也急,父母和旭姨都安好,他和唯一被困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