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上闩,梯子也没收好。梅子知道婆婆一旦有什么发现,肯定会进自己的房间来,进了房间,开灯一看梯子没收,婆婆肯定会看出什么破绽来。梅子只好让之扬光了身子抱起衣裳跑。
“梅子。”宋初花在房间门口喊时,梅子刚好下楼把梯子收起。
梅子正思量着要不要回答,宋初花已经推开门了。
“滴答”一声,是宋初花把灯开了。
随着灯亮起,梅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又浑身打颤起来。梅子虽然穿了衣裳,但是来不及整理,连同头发一起都是乱着。要不是站在梯子边上,在床边,或许还能谎称自己刚起来。
宋初花显然也被梅子的那个样子给吓得差点失魂魄,几乎是惊叫,“哎唷”了一声。宋初花拍着自己的胸口。
“梅子,你吓死我了。”
宋初花一受惊吓,一时忘了瓦顶上动响的事。
“梅子,你怎么了?”宋初花还带着关切问起梅子来。
站在梅子的角度,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抵赖,也容不得自己去想什么法子抵赖。或者掩藏。
梅子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以为婆婆发现了什么,今晚是存心来找自己和别人偷情的证据。做贼心虚了。
梅子木呆了一会,随即当地跪下来。
“妈——”
梅子突然跪地,梅子突然喊出,再看看梅子那个样子,披头散发又衣襟散乱,宋初花再受惊之后,立即领悟过来。
宋初花原地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让宋初花看来,梅子的举动意外。但仔细一想,宋初花又没搁着什么意外了。宋初花怀疑梅子有外遇不是今天开始,宋初花今天在山上和传秀说的,之后又去宋家岙和姐姐商量的也正是为了梅子这桩事。宋初花吃惊是因为事情让自己发现太早,又太突然,证实太容易。更没有想到梅子为此下跪在自己面前。不能容忍自己媳妇有什么出轨,但又不得不容忍的宋初花,在这么短时间里也想不出到底该发火还是对梅子起动情而去搀扶她起来。
宋初花足足发呆了好几分钟,大脑一片空白。好在宋初花身子硬朗,没有什么心脏病,高血压之类的毛病,换了个老年妇人,说不定就倒下去了。宋初花还是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好在她就站在门樘口,有门樘,身边还有房前桌。稍有些反应,宋初花便让自己的身子靠在门樘,一只手扶着房前桌。宋初花依旧说不出话来。梅子跪在地上哭,不大声,但声音带着撕裂,几乎是在撕自己的心。梅子的头几乎抵着地面了。
“起来吧……”宋初花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来。
虽然婆婆要梅子起来,但梅子肯定不会轻易起来。她就是想起来,这会也不一定能起来。
刚才和之扬闹着云雨是处于阳光下的话,那么这会的梅子是一下子被打入了冷宫。四周是冰冷的,她的心也是冰冷的。她的大脑比空白还要糟糕。
梅子没起来,宋初花也不过去拉她起来,宋初花自己也感到浑身乏力,她正需要这样靠着又扶着站着。
如果说到悲伤,梅子悲伤着,宋初花何尝不是悲伤着。人生在世,所有的悲伤都不是自己想要。那种无奈的悲伤,又不是人为造成的悲伤,甚至连一个悔字也不存在。当然,也不存在什么恨了。
(bsp;宋初花悲伤着;悲伤着自己,慢慢地也替梅子悲伤。作为女人,作为一个也具有思想的女人,宋初花会思前想后,想自己的同时,也会去想别人。换个婆婆,没有思想的婆婆,这会或许已经不会再让广禄阊门继续安静下去了。
看着梅子,对梅子起了怜悯,抵消了宋初花内心的很大一部分不快。
“起来吧。我没力气来扶你。”宋初花把自己的心绪调整好。
直到宋初花慢慢地回转身离开房间,梅子还跪趴在地上抽泣。
第六章
麦田泛起了金色,油菜花谢了开始结荚,那些草子田率先被插下禾苗。那季节的每个早晚都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农忙时节,之扬的服装厂放了几天假,今天是农忙后第一天上班。傍晚,之扬骑着梅子送给他的那辆“飞鸽”自行车,前架子坐了海红,后驾坐了之瑛,下班回来。
夜开花和阿明是从田里回来,走到村口。夜开花忙完这个春插也要去镇上文化站上班。这份工作原本是紫飞通过顺才给梅子找的。梅子上个礼拜去了城里。富才就在城里。整个荒地村除了宋初花和传秀,没人知道梅子为什么要去城里住。之扬现在还不知道梅子已经不在广禄阊门了。那天晚上他抱着衣裳从梅子家阁楼逃出来,之后,不敢再去找梅子。然而梅子也没有再来服装厂找他。梅子也没去服装厂找韩露。
梅子一走,这份工作就轮到夜开花了。这事是宋初花亲自过去和顺才说的,意思是梅子不能去上班,把工作让给夜开花。事情不麻烦,既然有位置,而夜开花也是高中生,不就是换个名字。
夜开花见之扬带着两个妹妹进村,和他玩笑起来。
“美女相伴,幸福吧!”
什么叫幸福,不是之扬不懂,而是现在对之扬来说,所谓的幸福其实有更多的涵义。之扬听到夜开花说话,把车停下,让之瑛和海红下车。
“要不要让你也幸福一下?”
“好啊,等我去镇上上班,这车上再加一个我。”
“你当我是杂技团出身啊。”
“看你那个骑车的样子,好像比人家杂技团的还厉害。”
夜开花说着,把自己手上的土箕和锄头交给海红,又对之扬说:“废话少说,趁现在天还没暗下来,陪让我去晒场学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