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有一棵大松树,大松树边上有一块大石头。要是白天,站在村里就能望见那块大石头。那也是之扬和夜开花他们小时候常来玩耍的地方。大石头可以上去,但不容易上去。
夜开花指指石头说:“我想上去。你推我。”
“算了吧,姐,这么黑,万一……”
“你怕了?”夜开花说:“摔不了,我命大着哪。有你在,我命会更大,你放心吧。”
“这是什么话?还有我在,你命会更大。”之扬不明白夜开花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不明白,将来总会明白。废话少说,推我。”
“怎么推你?”
“你傻啊……”
之扬不是不知道怎么推她,无非就是托着她的屁股,然后送她上去。之扬看着夜开花还是犯难。
“你不推也没事,我自个爬。假如我掉下来了,你可别后悔。”
夜开花犯固执了。
之扬没办法,只好上前。
夜开花一脚蹬上,另一只脚也蹬上,再蹬时就要之扬推了。
以前也一样。以前的话,之扬会毫不犹豫地托住夜开花的屁股,然后用力把她推上去。现在,之扬犹豫了,她望着夜开花的屁股,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推我啊。”夜开花回头又说。
之扬这才伸手去推。
夜开花上去了,之扬也上去。两人平坐在一起。
“现在是不是不好意思碰我了?”
之扬默声了。有很多原因需要之扬默声,之扬不得不默声。
“我记得我十六岁那年,你还……”
夜开花十六岁,之扬是十四岁。十四岁的之扬,怎能和如今二十出头了的之扬比?不过夜开花也不是拿现在的之扬和十四岁的之扬比。夜开花像是说着过去的事,回忆过去。
之扬想不起来,夜开花十六岁那年,自己对她做过什么。
“还十四岁,你还不如说我们上学前做过的事。”
“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说。”
“那就说呗。有人七岁还尿床。”
“七岁?我七岁你才几岁?你能知道?”
“我听阿姆说的。我怎么能看见你尿床?”
“瞎说。没看见就是瞎说。”夜开花说着,将身子往之扬身上靠。
之扬不动,就让夜开花靠着。之扬也不去反驳夜开花说自己说的是瞎话。
“今晚就想和我说这些?”
“不行?还是不想听?”
“行。我也想听。要是再不听,恐怕也没机会了。”之扬又想到夜开花要订婚的事。
夜开花要订婚,之扬高兴。但之扬想到夜开花一旦和吴昌海结婚,以后会远走,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忍。家好好地在一起,突然远离了,肯定会有想。
“你是不是想说,我会和姓吴的订婚,结婚?然后……”
“然后离开荒地,想见到你也难了。所以我还是抓住机会,听听你说。”
“如果我不和姓吴的订婚,结婚呢?”
“除非你犯病了……”
之扬不是激她,而是警告她。
“你才有病哪。跟木头一样。你是不是……”夜开花说之扬跟木头一样,心里还是想到了之扬和梅子的事。她本想说,你是不是把全部感觉都给了梅子。再想,这话不能说。现在提起梅子,可能会刺激之扬。弄不好,他一拍屁股会走掉。
今晚,夜开花存心要心平气和着和之扬说话,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告诉他。
第四章
“一、二——三。”
之扬光着膀子,和几个民工合力将一台卷扬机抬起来。
还是初夏,但太阳还是给了很多温度和热量。
大概不止是这会才起抬,刚刚已经让这笨重的卷扬机给折腾上一会了。几个民工没有一个不汗流浃背。除了之扬,还有两个也是光着膀子。其中一位没脱去上衣,浑身被汗水浸得一塌糊涂。
那边大门口,海红兴冲冲地跑进。门卫把她给拦住了。
“哎,哎——小姑娘,你找谁?”
海红回头,老头才认出来。
“是你啊。又来找之扬?”
“大伯,我哥在吗?”
“在。你哥正在抬那卷扬机,今天铲车坏了。你过去,先别打浑。刚才你哥还发火哪。”
“我哥发火?”
“怎么,你哥就不会发火?”
海红摇摇头说:“反正他在我面前从来不发火……”
海红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甜的。那份甜,直接写在她的脸上了。她说完还“嘻嘻”地冲着老头笑了几声。
“不管怎么样,你先一边看着,等他们忙完了,你再去和他说话。”
“知道了,大伯。”
海红和门卫老头说完话,跑了进去。海红还是听了老头的话,搜索到之扬的人影,不过去,隔着距离望着。
连同这一次,海红是第三次来峪山找之扬。
海红等之扬他们把卷扬机抬到预定的位置,才一路小跑着过去。
“哥——”
之扬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见是海红,脸带微笑地说:“海红,你来了?”
“我来好一会了。看你这汗……”海红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之扬。
“算了,你那小手帕能擦什么汗。我这就去洗洗。你有事?”
“没事。今天我没事,所以才来找你。”
“没事跑来干什么?这里又不是看热闹的地方。当心脚下,有钢筋……”
两人经过钢筋堆场,之扬提醒海红,走路要小心。海红赶紧收了一下脚,又去看地上,是不是自己要踩着什么了。
“是我没事。今天休息。没事就不能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