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保管员拿着一盒曲别针来了,她一把接过去就要走,嘴上说:“来不及了,人家等着用呢。”
“那我替你去拿吧,你的工作鞋在哪儿?”他脱口而出。
“在更衣柜里,可我没带钥匙,”她回答,“钥匙在我办公桌上笔筒里。”
“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她笑着谢了一声就走了,剩下他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拦了这么个差事。
但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他先去公关部办公室,找她的钥匙,而后又去女更衣室,托一个管家部的女孩子找到她的工作鞋,装在一只塑料洗衣袋里拿上去。
他在上行的电梯里遇到查尔斯的秘书元磊。
元磊手里拎着一只菲拉格慕的纸袋,看到是他,就说了一句:“帮老板买点东西。”
程致研点点头,心想,何苦跟我解释。
电梯到八十四楼,他走出去,元磊也跟着出来了。
司南正跪在前厅的地毯上,帮司仪往身上别扩音器。
他站在原地,眼看着元磊朝司南走过去,把那只红色纸袋交到她手上。
11
程致研退回电梯里面,独自下到办公楼层,又找了个人把那双鞋送回员工更衣室。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他曾经怀疑自己是被诅咒的,所有梦想都不会成真,噩梦却会一一实现,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即使握在手里也留不长久。不得不承认,命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
午夜之前,他正准备换衣服回家,blackberry震起来,是四位数的内部号码,屏幕上闪着的名字是沈拓。
她从来没打过这个号码,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接起来就问:“什么事?”
“有几个记者闹事,要见领导,关总已经下班了。”话说得简单明了,背景很吵。
“就你一个人?”他问。
“不是,大堂值班经理也在,还有司南。”
“叫保安了吗?”
“叫了。”
“你们现在在哪儿?”
“商务中心的面谈室。”
“我马上过去。”他揉了揉额头,出了办公室去电梯厅。
五分钟之后,程致研到了位于第八十层的大堂。从外面看,场面控制得很不错,当时已近午夜,大堂吧已经没人了,只有礼宾柜台前有一对男女在办入住手续,接待员笑脸相迎,轻声轻气的讲话,一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到,但就在十几米开外,商务中心的面谈室里已经闹开锅了,几个穿黑西装的保安等在门口没有进去。
闹事的记者有四五个,看样子不是一家媒体的,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胖子,正指着大堂经理的鼻子骂:“你们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态度吗?小包的照相机是何苏仪的人摔坏的,你们不管,反倒把我们扣在这儿,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必须给我们道歉!”
大堂经理脸上是处理投诉时的标准表情,微笑,时不时点头,表示万分理解,直到看见程致研进来,那招牌式的笑容才松懈了半分,欠身起来,对胖子说:“蒋先生,这是我们副总,姓程。”
程致研的名片递过去,胖子就开始对他控诉在场的每一个天庭的人。他笑着听着,打太极似的绕着,这种事他见的多了,一向是对事不对人的,不管客人怎么无理取闹,都不会生气。他觉得面前这个姓蒋的胖子其实并不坏,不过是因为守了一个礼拜,什么新闻都没捞着,回去没法交差,所以急了,等骂够了,送几张餐券,至多一晚住宿,也就打发了。至于道歉,是最容易最不值钱的。
控诉完大堂经理,胖子的矛头转向司南:“还有你,我刚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
司南愣了愣,笑了一下。
“你别笑,说的就是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胖子又伸出胡萝卜似的食指。
程致研走上一步,挡在司南前面,把胖子的手拨开,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蒋先生,请你自重。”
胖子见状嗤笑一声:“怎么,就她说不得是不是?”
“蒋先生,”司南往边上推了推程致研,还是对着胖子笑,“你刚才跟我说话,我没听见,是这样的……”
程致研伸手拦住她,对沈拓说:“去叫保安进来。”
沈拓和大堂经理同时愣了一愣,另外那几个记者却开始群起攻之。沈拓赶紧开了面谈室的门,保安鱼贯而入,不多时就控制住了场面。
临出门,胖子瞪着程致研,威胁道:“你等着红吧!”
他看着胖子,回答:“行啊,我等着。”
12
程致研知道,这件事可能远未到了结的时候。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每一次冲动,每一个鲁莽决定,都终将付出代价,但是,至少对于司南和沈拓来说,这漫长的一天已经过去了。他让她们去换衣服,然后打电话给车队,让值班的司机开一辆商务车出来,送她们回家。
司机问他地址,他怔了怔,回答:“把车停在办公区楼下,钥匙留给门卫就行了。”
他独自下到底楼,从门卫那里拿了钥匙,坐在车里等她们。不多时,司南和沈拓一前一后从旋转门后面出来,看到他坐在驾驶座上很是意外。
“上车,”他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回去。”
“你肯定?”司南笑起来,“沈拓家倒是不远,可我住在浦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