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榛一帆对面,坐在无数人的目光的注视下,那么违心那么假地笑着。
“糖糖,上次真的是个误会,你不会生我气吧?”
我不说话,继续笑,心想我和你很熟吗?糖糖是你叫的吗?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啊!你要说你妈是我杀的,我是不是也要认啊?
“一帆,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和糖糖不是很熟吗?”左晴温婉一笑,看向榛一帆。
“不熟!”
我和他同时喊出这句话时,我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榛一帆来。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睛底下竟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
他过得不好吗?他和左晴在一起不开心吗?他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他有没有不经意间想起过我,哪怕一点点?
我在心底问着各种想问却不能问的问题。看着眼前这个让我痛了又痛的男生,甚至在他喊出“不熟”的前一秒,我还在幻想,如果榛一帆拉着我的手,向我解释,解释那天在酒吧里他只是喝多了,解释那天在阶梯教室里他并没有不相信我,那么我都会放下尊严,选择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可是,我还是失望了。
他突然拉了拉左晴,说:“我吃好了,走吧!”
左晴扭头看了看我,眼神中那三分歉意下藏着七分得意。“一帆一帆,你等等我啊!”
我坐在那里,像个傻瓜一样,然后做了更傻瓜的事儿。
我对着他们根本没动过的狮子头和清蒸鱼下了手,等我恶狠狠地戳向狮子头时,同寝室的闵娜和吴丽华已经坐在了刚才榛一帆坐过的地方。
闵娜很同情地看着我:“我们刚才都看到了。”
我不接话,抬头看了一眼半阴不阳的闵娜,心想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闵娜显然没发现我的敌对情绪,转过身问吴丽华:“你说左晴身上那件大衣,少说也得七八百吧!”
吴丽华不屑地说了一句:“那是prada的新品,七八百你给我买一件看看!”
“啧啧,只有左晴才能配得上榛一帆啊!”闵娜朝着榛一帆消失的门口,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盘子里的狮子头后,又专心致地对付起眼前的清蒸鱼。这二食堂大师傅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如果段小朵在的话,她准得把她家雇的那个厨子给废了不可!
等到我吃完最后一块儿鱼肉后,吴丽华和闵娜才抬抬屁股,很华丽地走掉了。
苍天啊大地啊,等我方糖糖有了钱,第一件事儿就是搬出那个没有半分人情味儿的宿舍!至于第二件事儿,我也要雇个二食堂的厨子回去!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很多女生失恋后就会暴肥的原因。既然人生已经让我失去了信心,那么就让我在美食中永生吧!
如果让段小朵知道中午我在食堂里的所作所为,她一定会以为我是没有心的!
有心又怎么样?有心也得吃饱饭不是吗?而且这样,我还能省下一顿饭钱!不然,我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替我爸还债啊!
上个星期回去,一进家门我就发现我家的铁皮门上,被人用油漆重新喷了一遍!上面用红色油漆醒目地写着几个大字:月底前不还钱就烧房子!
我很想拔腿跑掉,很想以后永远都不回这个家,不再管屋里醉死在那儿的那个人!可是,我真的能做到看着他被人活活烧死吗?
我进门时,他一只脚在屋里,一只脚在屋外,手里紧紧攥着瓶二锅头,酒顺着瓶口洒了—地。
我拼了力气把他给弄到床上,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满地的空酒瓶,然后打了盆清水把他弄醒。他醉眼蒙昽地看着我,嘴角咧着笑:“你……回……回来了!我叫你妈给你做饭去!”
我涌在嘴边的责怪他的话,—下了全都咽了回去。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的人,—个靠酒精麻痹才能过日子的人。
可他再需要麻痹,也不应该去赌啊!
我重新出去弄了盆冷水,重重地泼在他脸上,他才彻底清醒。他看着我,看着我愤怒的表情,有混浊的泪一点点淌了出来。
他说:“对不起孩子,我浑蛋啊!我不应该再去赌的啊!我只是想让你过得不再那么苦!”
他过来拉我的手:“我以为我这次运气好,能贏回些钱,你就可以不那么辛苦了!”
我抽回手,不想看他:“这次,你又欠了多少!”
“不多,不多。”他嗫嚅着,“三……三万。”
什么?三万?不多?难道在他的字典里,三万已经变成了和三块钱一样的小数目了吗?
我翻着书包里的欠条,我已经向姜冯喜借了整整两万块了,别说他还喜欢我,就是他不喜欢我,我也没有脸再向他开口了!
我从没有想过要向段小朵借钱,虽然她家有很多很多钱。
我不想因为金钱的关系,而丢掉一段看似牢靠的友谊。
刚上初中那会儿,我爸不怎么赌,就算赌也只是小打小闹,他那工匠手艺也够他生活。可是后来他越赌越厉害,我常常是最后一个把要交的学杂费交上去的人。
一次,老师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让我务必在第二天放学前把钱交上去。我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了生平的第一次口,向一个和我算是关系最好的女生借钱。
结果那女生扭捏了半天,说她家这几天正好有事儿,钱全都借出去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不恨她,不恨她在我最苦最难的时候不肯帮我一把。她只是怕,怕我这种人拿不出什么来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