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是!”我一连说了五个是,一鞠躬后一溜烟跑了。我这乌龙可玩儿大了。
原来他们根本没有换人,那这卫生……
难道是……
榛一帆的名字刚在我的脑海里一闪,我的心,就那么痛那么痛地揪在了一起。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证明,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榛一帆了。
我怕是,又怕不是。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矛盾的心情。明明很盼望他能出来解释,说那天左晴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又怕他说什么。
那个头戴鸭舌帽,生怕被人认出来,跑来帮我打扫卫生的榛一帆,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一样,从没有在现实中出现过。
我甩甩头,想甩掉这恼人的一切,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林落那辆超酷的x5停在不远处。
x5很了不起吗?穿范思哲的帅哥很了不起吗?不然为什么那些穿梭于校园的女生,都一脸花痴相地望着倚在x5上的林落,一个个如儿郎似虎?
我低着头,把脑袋往大衣领子里缩了又缩,希望能在林落的眼皮了底下溜过去。
我还没有做好当他的女朋友的准备,其实,我是不想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一个姜冯喜和一个榛一帆,已经让我臭名照著了,再多一个林落的女朋友的头衔,我根本没有把握自己能活到毕业那一天。
我不去做地下工作,简直太浪费人才了!我正在心底表扬自己的隐蔽工作天衣无缝时,林落的一声“方糖糖”我就傻掉了。
他说:“方糖糖你在干什么?你以为你把头缩在领子里,就是缩头乌龟吗?”
他说谁是缩头乌龟?
我刚想上前理论,就发现有无数双目光,以利箭的方式向我射来,我恨我恨啊!我看着林落快弯到天上的嘴角,咬牙切齿地乖乖上了车。
他不说话,哼着小野丽莎的《takemehomecountryroads》,一路上我气哄哄的却无从发作。
直到林落把车开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我才叫起来。
“林落,你不把我送去上家教,把车开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说呢?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你说我……”
不是吧,林落已经把身子探了过来,他不是想……
我用力把身子往后靠,手已经伸到了门把手的地方,如果他再往前靠近一点点,我就跳车,可是我忘了自己身上是系着安全带的……
于是,我以很扭曲的姿势定格在那里。
我双手紧紧抱着肩膀:“我只是答应做你的女朋友看看,你不会……”
“不会什么?”林落已经笑喷了,然后收回了他的身子,清了清嗓子,“小姐,你放心,我不是饥渴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你……”我仍抱着身体不放,“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先让你放松一下心情,然后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他收回嬉闹的表情,眼睛盯着车子前方。
“你不是想和我说,你真的是黑社会的吧?还是你真实已经有了孩子?”林落突然这么严肃起来,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又一直不说话,我更忐忑起来。
“那是……”我脑子里飞快转着各种不可能的可能,“你要是再不说,我做家教可真的来不及了!”
“你以后都不用再去上家教课了!”林落终于开口了,可一说话却把我噎了个半死。
“为什么我以后都不用去上家教课了?”
“因为我已经帮你全部辞掉了!”
他帮我?辞掉了?
“不是,那个,你凭什么帮我做主把家教课辞掉?你知不知道我还要用那些钱去还高利贷!你怎么能……”
我还想说下去,结果林落直接给了我答案。
他说:“这正是我想说的下一件事,那些高利贷我已经帮你全还上了,你爸爸为了还那些高利贷又去赌,结果被人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限的大脑,实在没办法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信息。
他说什么?他说那些高利贷他已经全帮我还上了?还有,我爸他……
“所以,你现在坐好了,我要开车带你去医院。去之前,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他伤得很重。”
最后,林落还说了什么我都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了,我只想快一点儿到达医院,去看那低点让我又爱又恨、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可以让他出事儿,不可以!
林落一直站在我身边,用力抓紧我的肩膀,让我不哭出声来。
床上的那个人,裹着厚厚的纱布,各种管子插在他的身上,他脸上戴着呼吸机,只有监视仪器上的波浪线在证明他还活着。
一直以来,我对他的感情,都是抱怨大过于欢喜。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恨他,恨他意志薄弱,恨他始终走不出那个女人留下的阴影,恨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悲剧人生。
可现在,我是多么怕失去他。原来,失去所失,说的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况。
除了他,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失去。
哪怕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哪怕他欠一屁股的债,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后还是禀性难移,哪怕他给我的永远都是担心受怕,可在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他可以好好儿地活着,好好儿地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就算那里面,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可只要他活着,什么都不重要。
那个晚上是我度过的最难挨的一个夜晚。
我和林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在里面痛苦地挣扎,看着医生和护士不停地穿梭。我将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却不觉得疼。
我听不见他在叫什么,可看他的嘴形,我知道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在他不喝醉头脑清醒时,已经十几年没有提过。
可我知道,他不提,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我将脸深深地埋进林落的怀里,我说:“他会死吗?他会就这样死去吗?”
林落不说话,只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我身上,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过了很久,他才说:“每个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去,也许那会是另外一种解脱。”
他将“解脱”两个字说得很轻很轻,轻到我快要听不到,我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他笑了笑:“人活着,有时候就是在不断地承受痛苦,你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