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琴笑嘻嘻的,回脸啐了唐皞一下:“我俩在说着刚才第四幕的事呢!你们知道吗?要命,原来不是那样演的。魔鬼和王子原本要打上一阵,然后,我还得受点伤。谁知我们那演魔鬼的演员发什么神经,掉下来滚两下子就自己死了。不得已早早拉了帷幕。刚才出来时候我们剧院经理还在发火,说找不着那演员了……”
蒲泽忙问:“你们扮演魔鬼的是谁?”
“唔!就是那个曾经在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演罗密欧的米坤呀,高高大大的。虽然不年轻了不过人还蛮帅的。哦,他可是是个酒鬼。真是的,不知道他今晚上抽什么风……八成喝多了……”
琴琴叽叽喳喳说的兴奋,蒲泽却再没听得进去。
当下几人聊得热烈,有说有笑,蒲泽第一次进剧院后台,好奇得很,上下左右的看,看完了化妆间,又走到走廊上去看看别的演员在做什么。
外头倒安静,偶尔才有人上楼下楼。
忽瞥见远远的角落的地毯上,一角黑色的羽翼。她刹那心跳滚滚,如同灵魂被召唤,慢慢的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去。
赵樊觉察她的不对劲,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蒲蒲?在看什么?”他牵过她的手。
蒲泽惊得回魂。
他顺着她的眼神往前看,走廊上空空荡荡,连个碎纸片都没有。
有来电,赵樊问候了两句,接着的时间里只见他皱着眉,只听不语,目光不时从她脸上飘过去。不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蒲泽被他堵在走廊里,明明想往最里头的房间走,却心虚着往外头拐。
赵樊一面收好手机一面伸手拦着她。
又有来电。
赵樊捏着手机压着声,有些不耐烦。
电话那头是张依叁,用简短的词句汇报着什么。他沉思了几秒,左右看了看,牵起她的手径直往最里头的化妆间走去。
蒲泽的心擂鼓般咚咚作响,毫无反抗的由着他拽着往前走。
赵樊推她进去,反手关了门,靠在门上言简意赅吩咐了些事。
化妆间凌乱堆着些演出服,衣柜半掩着门,一个人没有。蒲泽环视一周,脑子嗡嗡作响,莫非刚才那地板上的黑色羽翼是幻觉?
她飞快地转着脑子回忆,冷不丁地对上赵樊若有所思的眼,连忙移开目光,飘向一边。
唐皞和潘澜早走了,琴琴在对着镜子摘皇冠,看见他俩进来,温柔地招手:“蒲泽,来帮我一下。”
蒲泽不敢看赵樊的脸,垂着头上前去帮公主卸妆。
手机又响了。
琴琴对着镜子笑:“都十一点了你还这么忙!”
赵樊侧过身接了电话,站了一会儿,敲敲门:“蒲蒲,我在后边停车场等你。”
蒲泽头也不抬“哦”了一声。赵樊抿了抿唇,扭脸朝琴琴微微点了点头,又转回来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蒲泽小心翼翼把皇冠从琴琴的头上取下来,轻手轻脚放在化妆台上。抬眼见琴琴在镜子里看她。
“蒲泽。”她支起右手撑着脑袋:“赵樊真的很辛苦,你别跟他怄气了好不好。你看他都瘦了……”
蒲泽心里头别扭极了,这个境况是点头说好呢还是不说好?
琴琴看她一脸窝气的模样,叹口气又接着劝她:“他这么忙更该体谅些他的啊,有什么可闹腾的呢?”她捻起一片化妆棉,倒了点水轻轻在脸上擦拭:“桥底下有家‘维记’粥馆,他挺喜欢那里的鱼片粥,西岸那家‘五谷日记’他也喜欢,有时间给他带点外卖,清清淡淡的,对肠胃好。他这个人,忙起来就不记得好好吃饭。对了,别撒胡椒……”
琴琴的声音像风铃,轻而柔缓,零零丁丁地叮嘱她一些琐碎的事。蒲泽沉着脸听完,抬起头干涩地笑了一笑:“他在等我了,先走了。”
琴琴正摘发卡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里。
……
通往贵宾区的停车场是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两旁花丛矮树,修剪得齐整。路灯是喇叭花形状的,雅致大方。
因是春天,夜里终归有点凉。蒲泽今天又跟着潘澜瞎臭美,穿得单薄。
即使隐隐开始起鸡皮疙瘩,她仍旧不愿早早面对赵樊。俩人明明是闹着别扭呢,待会他定是要送她回去,在他车子里四目相对,多纠结的场面。又想起琴琴的那些交代,越发心烦。
还是拖延点时间的好。
于是她在那肠子一样的路面上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小时。
眼看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她心下决定,待会见了他就装作十分困倦,上了车子就闭眼睡觉。想着这个主意不错,深深吸了两口寒气,才捏着拳头往停车场走去。
还没走出羊肠小径,抬眼就见那头灯下两个人。
赵樊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站在他跟前含胸说话的是个光头,个子不高,脖子上挂着指头大小一串珠子,在路灯下发出幽幽绿光。那人畏畏缩缩点头,上了身边一辆宾士,风一样走了。
蒲泽一见那人,如遭雷击。
耳边恍如想起他阴森森的声音,如同夜里树林中的猫头鹰在叫唤。又恍如见他两手伸过来撕扯她的衣服,眼里尽是猩红的光。蒲泽顿时全身起毛,从头顶瞬间冷却到脚趾头,脚下一软,张嘴就咬了自己舌头。
“谁?!”赵樊惊觉身后动静,拔出手枪,回头喝一声。
蒲泽张着嘴,对着他的枪口,一秒,掉头狂奔。
……
在他俩闹别扭的这几天里,才叔是来过一次的。与他理了理这段时日以来的大小战况。且不论对方疯狂注资,一面摧毁墙柱一面侵蚀赵氏主体,光是各处人手的冲突,就大大小小好几次,有输有赢。月头时候想从海上走一批货,还没上码头换成船,就被扣了。月中时候南边突然交火,折了赵樊半只羽翼。这些事看着就是天不助我,东风未至。
可怜赵樊想起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纵然窝火心伤,也只得生生忍住。
才叔不愧人称活诸葛,一杯茶落肚就点着桌面说:“有内奸。”
他日思夜想,想到裤头都松了,衣带渐宽也无法将此人揪得出来。
方才演出结束后,才叔来电问他,他从印度赶回来见面吃饭的当天,他都在什么人面前发过秘密指令,哪怕只是说了个把时间地点。
他想起了她。
却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巧,阿肆打电话来报告,城郊埋伏了人,今晚计划送出去的一车书画,还送不送。那时,他牵着她走进一间没有人的房间里,如此抉令他犹豫了好几秒。最后一咬牙,下令按原计划进行。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他过得无比煎熬,反复咒骂自己,甚至不敢看着她。
一直到阿坤匆匆忙忙来说,一车书画没了,麦晟睿今夜已经回到d市,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