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一收,马上便软而成线,他即挂回脖子上。
却蓦然惊觉头项一阵锐痛!
尖锐的痛楚入心入肺,仿似给两块烧红的火炭分别灼于颈后、咽前一样!
他忍痛。
依然脸无表情。
他知道那两处就是铁手刚才以二指拂、沾、夹过的地方。
那两处立即如给烈火烧红了,他想将它挂回颈上,立即为铁手的指力余劲所伤。
灼伤。
可见那一“线”要是给铁手夹个正着,焉有不毁之理!
不过他素不动声色,强自忍住。
但他心中依然震愕:
──铁手的手仍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不知这两指可有无沾毒!?
铁手道:“我该赞你是好线法,还是好棍法、好刺法?”
他随即一笑道:“或许,该说是好手法吧!只要手法好,什么东西拿在手上,都好使好用。”
余乐乐微微笑道:“真正好手法的是二爷您。”
他谦虚的道,“你也端的是好指法呢!”
铁手长叹道,“你确是个人物,我诚不愿与你为敌。”
余乐乐低眉合目道:“我也不愿。”
铁手长吁一口气:“但我没有选择。”
余乐乐郁郁不乐的道:“你却可以暂退。”
铁手昂然举步:“我仍要上山。”
余乐乐满怀谦意的道:“就算我阻挡不了你上山,但还是有人拦得住你的。”
只听陈贵人堂堂皇皇的道:“我不许你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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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李财神笑态可掬地道:“只要你先收了我口袋的钱,此山任你上。”
这时,詹通通也落了下来,发散目狠气微喘,悍然道:“你要上山先问我的脚──”
却听荆棘林前有一年轻、温和、好听的语音道:
“众卿家爱将,姑且让他上山来吧!”
纵横…第八回身朝言野
这语音一发,詹通通就马上收了脚。
这语音一落,詹通通、余乐乐、李财神、陈贵人立即就垂手让出一条路来:
让铁手上山的路。
铁手长吸了一口气。
他负手上了山,外表看似凝定,内心可绝不轻松。
陈风尘、老乌、何孤单也要尾随而上,二护法、二巡使立即又合拢成阵,拦住前路,却听山上传来那好听的声音:
“也让他们一道儿上来吧。”
四人互觑一眼,神色里很有点古怪。
古怪就是不正常:
那神情是:你说他服气嘛,他又好像十分不服气;你说他不服气吧,他又显得非常恭服服膺。
──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情?
铁手已不及查究。
他要上山。
他要到山上去找寻他的兄弟。
他的女友。
他更要会一会:
叫天王!
山腰还是梯田,修竹绿树,随目可见,但到山头这儿,却很荒芜,只有一丛丛的荆棘林。
刚才洪水淹至山腰,但而今已退至山角,上山的路湿漉滑溜,泥泞水畦处处,很不好走。
如要上山,不好走的路也得走。
若要办事,不好见的人也得见。
如此,铁手就见着了查叫天。
然而他吃了二惊。
一,他并不知道山上会有那么多的人。
二,他竟不晓得哪一个才是查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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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常理:铁手决不会不认得查叫天。
铁手常跟随诸葛先生出入朝廷议事,偶亦得遇查叫天,唯“叫天王”班辈远高于他,他只观见其背项而未面会其人;就算只见其背影,亦觉十分迷惑、混淆:此人常羼杂于他身边心腹知交中,很难分辨出他的真正形貌来。
尽管是这样,上得山来,铁手也不该辨别不出谁才是查叫天。
理由是:
一,“叫天王”定必气派过人。
二,铁手的眼力决非浪得虚名。
可是铁手就是认不出。
至少是一时分辨不出来:
谁是查叫天?
──哪一个才是”叫天王”!?
山上有很多人,多半却窝在荆棘林里,只有几人是在林外。
山峰上有两人坐着,三人立着,三人跪着,一人趴着。
趴在地上的人已死。
铁手先在心里紧张了一下。
他马上细看那死人。
──他不欲见到那死人会是他的朋友。
幸好不是。
──那是一名和尚。
这和尚身着黄色袈裟,在佛门中的身份显然不低,他满脸白眉黄须,却都沾满了血碴子、血凝块。
他的致命伤也正在脸上。
眉心。
──一个血洞。
那是剑伤。
那一剑刺得不深,并没有透头骨贯穿至后脑,但已能即时要了他的命。
连血也不算流得太多。
铁手见不是龙舌兰或小欠甚或是麻三斤,心才一舒,手却紧了一下。
因为他认得出来死者是谁。
──那是烦恼大师!
烦恼就是菩提。
而今烦恼大师已死,人死了就没有烦恼了,却不知还有没有菩提大智慧?
烦恼大师就是常与“叫天王”出入军机议事的法师高僧之一,当今天子自封为玉帝,又重通晓异术之僧道老派,故常引入佛门、道家有术之上议论朝政,参与国事。
烦恼大师原是学道的,也不知怎的,一日宣称曾受天帝感召,转而成佛,而对天帝形容,与皇帝赵佶龙颜完全吻合。
赵佶一高兴之下,就重用了此人(当然还有林灵素、王仔息、菩萨和尚、一恼上人等十数三教九流的人物),得以出入金銮,竟涉政事。
这人后来跟菩萨和尚、一恼上人等,见蔡家声势浩大,为道士林灵素、王仔息等撑腰,便转投“叫天王”一伙,以壮声色。是谓“法”、“力”相佐,“名”、”势”结党,以致“一线王”查叫天声威更盛。
而今,这号称可呼风唤雨、应在朝亦有翻云弄雨之能的烦恼大师,居然卧葬山头,此事、此案、此地的恩怨,恐怕不易、不宜、不可能随便消了。
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