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尽说些没用的,”此刻的春妮倒不像是小妹妹而是大姐姐,“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毓秀和巧云没再吱声。她们有什么办法呢?她们连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谁手里都还不知呢。但她们跟春妮一样伤感,连续不断地叹气。
“一会,咱们到桂爷那里先看看,探探口风再说。”毓秀摆出了一个无奈的姿势。
“也只能这样子了。”二人随声应和着。
来到牲口棚,见林瑶和桂爷正在铡草,涔涔的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见她们三人来了,便直起身子,胡乱抹一把脸上的汗,讪讪地红了脸。
桂爷把她们让到荫凉处,还没说几句话,正好楚爷也来了,大烟袋没有别在身后,而是攥在手里,烟布袋还是左右摆荡着。
他也是刚刚听说了林瑶的事,想来给小伙子几句安慰。没想到,姑娘们早到了。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平时一样呵呵地乐着。
“哎呀,今儿是什么风,把姑娘小伙都吹到这儿来啦。哈哈,正好我也来看个稀奇。”
“是啊是啊,”桂爷仿佛明白了楚爷的用意,故作轻松地说:“这不,因为姑娘小伙们喜欢,我就特意把林瑶招来,做我的徒弟。可我更喜欢女娃子呢,只怕不方便。”言罢,也呵呵乐起来。
凝固的气氛因二人的双簧一下子松散了许多。
“跟着桂爷也好哇,”随意言谈了一会,楚爷拍拍林瑶的肩膀,“这么麻利的小伙子,干什么都错不了。”
春妮盯着两位老家伙,憋不住想笑。
“鬼丫头,又在藏什么猫儿啊?有好笑话说来我们听听。”楚爷打趣她。
“我哪有啊?”春妮朝毓秀和巧云调皮地伸伸舌头,“二老的戏比我的可出色多啦,我哪里还敢献丑啊?”
几个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笑了。
不过,真实的情形林瑶心里最清楚。他的爸爸犯了更严重的错误,关进了牛棚,自己改造之不足,连儿子也牵涉进去了。而且,公社来人跟他谈话的时候明确告诉他,现在还只是过度阶段,将来的事怕是要更严重哩。林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木然地听着。不过,他能感觉出来人的口气,自己返城有希望了,但这不是常规的返城,而是回去接受更全面也更彻底的再教育。
他舍不得秀水村,说心里话,是因为他舍不得春妮。这几个月来,虽说一直没敢向春妮表白,但他那颗飞扬的心却因春妮在眼前闪晃而五彩纷呈。他原本枯寂的心复活了,干燥的生命有了纯美的色彩。单相思搅得他魂不守舍,他鼓足了勇气才向她说出口,而那个好像根本没在意自己,不接受也罢了,还人前人后揭挑自己,给自己难堪。
但是,也就是这个下午,当他得知自己凄惨的境遇觉得没有资格去爱的时候,春妮却冷不防地拥住了他,还送了他一个香甜的吻。那一刻,他迷醉了,仿佛又恢复了元气。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不仅是心仪的女孩子,而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bsp;世界?他苦笑。世界算什么,十个世界也比不过一个春妮。
不过,他又有些不明白了。这个春妮,明明那么坚决地拒绝,为什么在知道已经不可能的情况下反而变被动为主动了呢?他不愿想太多,只是迷恋于春妮粉嫩的笑脸,沉浸在无底的幸福之中。
而此刻,他突然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打眼看看在座的几个人,自说自话,没人注意他,才稍稍平静了些。
尽管挫折一个接着一个,但他喜欢的女孩子主动拥抱了他,内心甚是宽慰。他斜了一眼春妮,感觉她越法漂亮了,其妩媚秀丽是农村孩子所罕有。但一丝淡淡的忧愁很快冲淡了这份狂喜。他有些迷惑,她曾经一次次地拒绝,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却偏要张扬地向自己示爱呢?他看出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春妮对他难以察觉地莞尔一笑,随之优美的声音送到耳鼓:“如果桂爷答应,我不怕不方便。”
所有疑惑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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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情窦初开
晚上,三个人躺在床上,各想各的心事,但驰骋的思绪,多集中在白天发生的事情上。内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春妮,倒是毓秀和巧云了。
说实在话,在毓秀和巧云眼里,春妮一直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成天欢蹦乱跳,无忧无虑,跟没事人一样。谁成想情窦初开,便时出惊人之语。不光言语不凡,其行为之不羁,更让这些城里娃跌破眼镜。她们不觉又从眼前的春妮追溯到二姐身上。从春妮这里,是不是也能依稀看到二姐当年的影子?听二姐说过她的从前,也算得上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了。不过,就现在农村这种状况,能有春妮之大胆泼辣,不避猜忌,还是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而且,其言行有时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亦嗔亦怒地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特别是今儿个,明明已经知道林瑶是个啥样子结局了,反到无所顾忌地做出些超乎常规的动作,这是为何?
春妮心里当然也不会平静。她一方面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不知怎么,当林瑶说出自己要去“蹲牛棚”,根本配不上自己的时候,心内的爱化作深深的痛惜,便不自觉地拥抱了他。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暗自庆幸,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更能体现出她的爱是无私的,真诚的,不掺杂任何外在的因素。也只有这样的爱,才配得上圣洁二字。拥住林瑶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情啊爱的女孩子了。当林瑶紧紧搂住她的时候,反倒觉得怀里颤抖着的不是一个大男人而竟是一个小孩子,而那个孩子在这个时候特别需要自己的呵护和照顾。与其说这叫做爱情,不如说怜悯更妥当。
怜悯?当她脑海里翻卷出这个词的时候,自己也有一丝丝颤栗。难道,那只是出于同情的一时冲动?想想也并不是。那瞬间,觉得自己既是伟大的,又是渺小的。伟大是因为她以自己的柔弱之躯,为那个即将垮掉的男人撑起了半边天;渺小是因为当拥着他的时候,自己强硬的壁垒坍塌了,心理防线趋近于零。她感觉出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男人的胸膛也依然是厚实的,女孩子也只有在男人的怀抱里,才能发挥出娇弱不胜的妖绕,这才是女孩子的本色。何况,她感受到了书上写的那种样子,她感觉自己品尝到真正的爱情了。
她不想对毓秀和巧云回避什么。其实,这两个大姐姐,比自己更了解林瑶。她们有的只是同病相怜而不是爱;只有自己,才是相怜基础上的爱情,或说爱情基础上的相怜。她觉得现在自己正在用世上最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