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姑父,连格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陆师长看着连格的样子放下心来,问了罗少辉的情况,也没有大碍,立刻送到独立病房休息。已经从喀什站联系了骨科医生,中午之前会赶到。
邵成帮罗少辉做了简单检查,右腿小腿骨折,背部、手脚多处冻伤,好在不是特别的严重。
“我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冻伤,女孩子留下痕迹就不好了。”
“少辉更严重,你先帮他。”连格裹着毯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看着邵成忙忙碌碌。四肢针扎似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痛。自己只是冻伤了手脚,少辉伤得厉害,如果不是昏迷,会有多难受?
连格记得小时候冬天跟着爸爸去晨跑,刚出门的时候寒风灌进领口,陡然清醒,精神被迫一振,跑着身上热了,觉得舒服不少。等回到家,四肢从自以为已经适应的寒冷中恢复过来,会觉得家里的温暖有些烫人,尤其是耳廓,细碎的刺痛,让人抓狂。
那时的痛,和如今相比,小巫见大巫了。
邵成将空调调节到合适的温度,不能太高,得让罗少辉慢慢适应。回来的时候救援车里比较暖和,罗少辉应该很快就会从低温造成的昏迷中苏醒过来。
邵成处理过罗少辉脸颊、手脚上的冻伤之后,示意小张过来帮忙。羊毛衫脱掉,这羊毛衫摸起来微微泛潮,想来是罗少辉在坠机前曾因拼力挽救而出过一身冷汗。这潮湿加剧了罗少辉背部的伤势。
“格格你先出去吧。”
连格听话的站起来,离开病房,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病房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偶尔有医疗器具和搪瓷盘碰撞的声音。连格觉得疲倦,虽然已经昏睡了半夜,但此刻,心里的安定和放松,已经让她昏沉的大脑止不住地向梦乡滑去。
连格透过磨砂玻璃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和窗口的白亮亮的日光。
又是一天了,这就是新疆,气温急上急下,很快就会到温暖的正午。
连格到医务室去休息,遇到陆师长的警卫员,就让他帮忙跟姑父打个招呼。到了医务室,歪在沙发上,抬起腿,侧枕着把脑袋缩进扶手和毯子围成的空间里。
睡意很快淹没了她。
邵成处理完罗少辉身上的伤口,站久了也觉得累,从昨天黄昏时分到现在,他还没合过眼。安排小张照料罗少辉,并将他的身体状况一一交代,待喀什站的医生过来好尽快熟悉罗少辉目前的状况。
邵成抬手揉揉太阳穴,走出门,走廊里不见连格。一边走一边问,回到医务室,见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毯子连脑袋都完全遮蔽。
“格格?”邵成把毯子往下掖掖,轻声叫她。
连格蹙了蹙眉,睁开眼。
“忙完了?”
“嗯。”
“他还好吗?”
“还没醒,不过没有大问题。”
“总站的医生还没到?”
“快了,不用担心,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骨折没什么大危险。”
“嗯。”连格点点头,“你呢,累不累?”
邵成轻笑一下:“不累。我帮你处理一下冻伤吧。”
连格脱掉鞋和袜子,她的脚有些红肿,邵成看到这样子,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算厉害。”邵成说,“如果发白甚至泛紫,那就是严重的冻伤了。”
“我手上怎么样?”连格问。
“没事。人的脸部和手相对来说比脚要耐冻一点,因为这两个部分总是裸露在外的,可能多多少少获得了一点锻炼吧。”邵成笑着解释,倒了略低于正常体温的温水给连格泡脚。
“其实人的身体很奇妙,它比人的大脑要聪明。”
“这怎么说的?”
“你知道为什么是手脚先冻伤吗?其实是身体本能决定的争取和放弃。冻伤初期会红肿,严重了会泛白,继而变成青紫色。这是因为在刚刚冻伤的时候,身体会加强末梢的供血,尽可能地想把它暖过来。如果还得不到缓解,身体发现自己无法维持全身的体温的时候,会放弃手、脚这些末梢,血液从手脚上退回来,循环系统不再经过它们,所以手脚会最先出现严重的冻伤。它做得多干脆利落,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它会逐渐逐渐地放弃,放弃四肢,放弃似乎不那么重要的其他部分,尽可能地维持心脏的供血和温度。
它用这种残忍而坚决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还的可能。”
连格听得怔怔地回不过神来,这一切完全合情合理,可总让人觉得太残酷,好像作战时丢卒保车的策略。
“很残酷吧。但正是这种做法,让我们拥有更多更长的时间等待救援,也就有了更大的生机。”
“相比之,格格,我们的大脑就考虑得太多,我们总是受情绪左右,我们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影响。”邵成帮她把脚轻轻擦干,将药膏细细地涂在脚面上。
“你得明白,你想要什么,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要被那些细枝末节干扰。”
“邵成……”
“格格,你需要更坚决的头脑。”
“邵成。”
“说。”
“凌凌……”
“凌凌去睡觉了,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早上接到消息我让她去睡觉。当时这丫头还撑着不睡说要等我们回来,结果在值班室趴桌子上睡着了。我让人把她送回我宿舍去了。”
“不是。”
“不是什么?”邵成头也不抬
“诶呀!邵成,我是说,凌凌过来了!”
邵成抬起头,转过脸,凌凌正站在医务室的门口。
表情呢,还算正常。
、46。恢复
连格本能地觉得有些尴尬;但心里又想掩饰这种尴尬的气氛;过分表现的自然;更让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邵成倒很淡然;大约也有一瞬间的愣神;只不过表情处理得非常合宜。
“凌凌,去拿一双棉拖鞋。”
叶凌也没反驳;整个人感觉有些木。唰唰唰地跑走,唰唰唰地跑回来;把自己的棉拖鞋拿过来放在地上。
“啪”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