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桑意早早下班之后到花店买了一束雏菊,去了墓园。春天的气息拂过每一个角落,就连肃穆的墓园也少了几分冷意。她上了最后一步台阶就停在那里,看着前方桑乔的墓碑好久好久才再次走过来。桑意将雏菊放在一旁,替换掉了之前的那一束,然后拿出手绢细细擦拭桑乔的照片。平时她从不用手绢,但每一次来看桑乔时她都带着。因为她觉得,像母亲这样温柔的人只有细腻的丝绢才能不伤她的面颊。
“妈妈……”桑意的眼泪应声而下,滚烫的涩意爬进嘴角,苦苦的,照应着心里的难受。本来按照定期来看桑乔的计划,桑意已经晚了好几天。因为得知真相的她对着桑乔有着一份愧疚和悔意。现在的她认定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一切都后果都是她的任性造成,所以她不敢来。而今天她鼓起勇气再次踏入这里,却在看见桑乔的照片是崩塌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妈,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后悔了,好后悔……”她后悔不管不顾任性妄为,后悔为了没有的未来而毁掉了拥有的现在……可是,逝去的无法挽回,“我不想看见桑影知,我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小叔……”
寂静的墓园忽然刮起了小风,明明是初春却有树叶被刮落,绿色的一片缓缓地落在桑意的脚边。她拾起来,将它贴在心口的位置,“妈……这是不是你在应我?”喃喃自语,她一个人说着桑乔带着她走过的童年,一会儿哭又一会儿笑。
墓园的风越刮越大,但桑意还是呆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空渐渐降下了黑幕。
“妈,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她红着眼转身,一步三回头,且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从墓园出来,桑意就一直延续着之前的情绪,闷闷不乐,就连手机里乔祈临的电话都被她按掉了。为了不叫任何人打扰,她索性关了机。桑意就那么一直低着头走,心里酸涩苦闷,缓慢的步伐不变,走过了站牌,也不上身边开过的空着的出租车。
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有一部车正缓慢地跟着她,不是别人,正是唐礼笙。而他也没想露面,维持着慢慢跟在她身后的速度,并不打扰,安静地保护。
、他的靠近
他也是刚祭拜了桑乔,刚才桑意换掉的花就是他买去的,只是她没有发现那一束花还很新鲜而已。而就在他离开去往停车的地方时看见了恰巧到来的桑意,所以他没有按原计划离开,而是只坐进了车里,然后远远地陪着他,守着,就像现在这一幕一样。
桑意的情绪不高,双腿也走的麻木,根本没有发现一直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她只觉得这一条路怎么这么远,远到老也看不见家,走不回家。
好不容易开门进屋,家里已经有人在了。是桑影知,她正坐在沙发上调音,桑意知道,她对她的小提琴是如生命一般爱护。
“回来了?”
“嗯。”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看我妈了。”
提到桑乔,桑影知蓦地就不说话了,她突然沉默下来让桑意无故觉得奇怪,可又说不出到底怪异在哪里。
明明是亲姐姐啊,为何她如此噤若寒蝉?
本来对于和她交谈兴致缺缺的桑意有了想跟她问下去的欲望:“小姨,你去看过我妈了吗?”
“还没。”
“为什么?”
“没时间。”
“你不是没事情忙吗?为什么没时间?!”意识到自己问的太过尖锐,桑意顿了顿又说:“以前你跟我妈妈的感情很好的,你回来了不去看看她,她一个人很寂寞的。”
“这次回来的急,很多事情没来得及整理好。过来两天吧,我过两天就去。”桑影知从容应对,对答如流。但桑意却注意到她抚摸琴弦的动作慢了下来,整个人有些恍然。
“小姨,我想知道我妈当年为什么会出车祸?”她向前走了一小步,试探着问。
“只是普通的连环撞车,意外而已。”桑影知的心头划过一丝疑惑,“从前你不是问过吗?这些事你一直都知道的。”
“只是想知道一些细节而已,刚去看了妈妈,我很想她。”
“我也……挺想她。”
说是真的想念,到不如说是在随声附和,桑意听不出其中有多深的感情,只觉得她的声音低了不少,还有些阴冷。
“那……当时还有别人吗?”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呢?我当时在哪里?”从车祸至今,桑影知一直都告诉她,她在学校。可眼下她已经知道,当时的自己明明就跟桑乔一起在出事的车里。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欺骗她?
桑意说话的语气并不像内心那么激动,听起来也还算平静。但桑影知就是莫名地感觉到她的话里带着强烈的迫力,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桑意。不过,对于该这么回答这套说辞,她早已演练了千万遍,再说一次不过就像再放一遍录音而已:“车里只有你妈妈一人,而你在学校。”
“是么?“桑意在心中冷笑,她果然还在骗自己。”那后来为什么出国呢?“
“当时你母亲的去世太突然,你受不了刺激生病了,我不得不带你去法国调养。”
“为什么一定要去法国,国内治不好我吗?”
“当然不是!因为这是个让大家都不开心的地方,我们又没有亲人了。换个环境对你的身体更有好处。”
“我不是还有一个叔叔吗?”
每一个问题都不急不缓,但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向桑影知抛来。
“你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我说了,我们跟他不熟,没什么往来!”
桑影知内心的疑惑在扩大,可就在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桑意却忽然终止了话题:“那么晚安,小姨。”语气轻松,且还带着一些兴奋。
其实对于她忽然收起话题的行为,桑影知心里是庆幸的。这一场半途而来的仗,她疲于应对。并且,如果真的再谈下去,她就想说桑意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不过转眼间,她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国际上有名的幻术师,怎么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桑影知安慰地想着,越想越觉得放心。她细心地将小提琴收起来,然后准备拉上窗帘回房,但手却在拉住窗帘后停住!那楼下停着的车……是唐礼笙!
桑影知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猛然回头看向桑意的房门,难道……不可能……她摇着头告诉自己:“不会的,如果真是他送她回来又说了什么的话,她不可能不问那些的。”是的,今晚的桑意虽然反常,但还没有问到任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