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说,这些没有用的,你也知道,我已经不在乎。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失望随即而来,一目了然。
尽管如此,她仍旧不会离开他。
她依然住在这所别墅里,听这个男人讲老故事,讲他的婚姻,讲他的妻子儿女,讲他们一个一个如何离开他,仅仅由于贫困,讲他疯了般的挣钱,变着花样玩女人。
(bsp;但他为此感到空虚,又对她忏悔,对她流泪。
她看他流泪的时候显得那样天真,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子,陷入一个极大的困扰之中,使她不知缘由的可怜他,但她又要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感到这种怜悯才是真正的可悲,这种怜悯没能建立在任何事物之上。
而他不知她的身世,他曾企图知道,但她不会说。
她知道,如若说了,情形又将是另外一个样子。如若说了,自己又将毁灭一次。
她自言自语说,我不会这样傻了,永远不会了。
所以她守口如瓶,除了她自己,谁都不会知道。
8、这个年老的男人。。。。。。
8、
这个年老的男人两年后死掉了,死前给她留了一些钱,够她花上一辈子。
他对她说,他深爱着她的身体,一直都爱,从初遇她的那天起便无法抗拒,但他只有钱,得到她再无他法。
他求她原谅,眼神里满是哀求,而她还未及说什么,却已咽气了。
他咽下那口气时,眼睛用力睁开着,空洞无比,身上的皮肤忽然松弛,软塌塌的散下来。
这个老男人,在被送进火化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场,没有一个人来看他,除了那些工作人员,谁都不去看他。他甚至没有化妆,没有穿上大袍,他们拎起衾褥的四角,推进火炉中。
与此相反,她也将脱离深渊,远离这个男人的坟墓。
此后她的生活又将开始一场流浪,对于这个男人的死,她感到一场磨难终于到了尽头,她所有的生活又回到初来这里的模样。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已无任何期待,不再奢望一个男人或一个爱情,她需要让自己活下去的勇气,仅此而已了。
与此同时,她依旧如往日般的做她所愿意的一切,再没了任何顾虑。
她不去想过去的事,不情愿,甚不敢再去想。
她迫使自己变做另一个人,而有关往事的所有事情,都不曾发生在她身上,都不曾与她有关似的。
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住自己,在白天是毫无忧愁、自我的,在暗夜里,灯光也不显出孤独。
她把灯关上,身体紧缩在角落,如她惧怕这黑夜一样,惊恐的入睡,但噩梦不可避免的侵袭她。事实上夜晚是如此难熬,她不止一次地吃安定药,无法克制,而正是如此,夜晚才称其为夜晚,梦境才称其为梦境,不论怎样都无法流转。
她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如此过敏,甚至不愿去碰它,她静静躺在那里,觉得这一部分是耻辱的,肮脏的。
而她又似乎总不能正常面对这劫后余生,不由自主要对自己施以同样的凌辱,就如那过去已久的夜晚,一个年老男人对她肆意的践踏一样。她只感觉自己一定要钻进那冰窟,浑身僵冻,知觉枯竭。
她不时地想起往事来,是的,往事总令她怀疑,但它们似乎一直保持着沉默。
往事于她始终不能忘怀,她记挂着一切,趁自己还没有年老。
她要记住无知的痛苦,记住它们,若把它们都忘了,她将会悬浮在半空之中,无根无望。
耻辱,自卑,伤情和绝望不停的侵袭而来,但后来都不再是了,当时的确这样,后来将不再是了。
有时她只想平静的过完后半生,以使自己显得正常,至少别人能感到自己是正常的。
她在市区买下一套单身公寓,十四楼。
每天她坐电梯下上楼,买食物,用品,逛超市,买衣服。
她在电梯上,也观察形形色色的人,观察他们的装束,借以辨认他们的工作,听他们谈话,了解他们的生活。
日复一日,在她生命中这又是一个平静时期。
她始终认为自己的生活是富足的,并不虚荣。
她像所有人一样,似乎总有自己的事情可做。
可实际上呢,每走到一个角落,每看见一个为生活而奔波辛苦的人,她都发自心底的羡慕。
他们有所爱的人,为他们辛苦,劳累,都有所寄托,是值得的。
只有她了,她依旧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多久又回到那熟悉的房子,走进那卧室。
她对着镜子,试图看清自己的模样,憔悴的、神经质的模样,似笑非笑。
她时常对自己说,其实自己过得很快乐。镜中似笑非笑的脸已经扭曲,那曾令人羡慕的笑容,已不能使她引以为豪。
她开始怀疑它,也无具体的因由,或仅仅源于她的母亲。若不是她的母亲,若她丑陋至极,从她的出生,她的父亲,她的童年生活,她所向往的任何事物,她都会以何种眼光来看?
她的母亲,她该可怜她,可是她从未谋面。
有一次,若浮想起她的父亲,她想她该回家去探望他,自从离家已经好多年没再回去,有些想念他了。
世界变化太快,已经太多变故。
她已不再贪婪,彻底醒悟了。
她一定有勇气对他说,她已有新的生活,尽管这样的生活不足以使她幸福,而她已经满足,即使短暂的也罢,毕竟曾经有过。
她还会说,她已是一个成年女人了,不再需要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些话,她一想到,竟感到阵阵快意。
但或许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会说。
所有的事情都写在脸上,写在表情上。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