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并不是所有留恋都有人去解释,她只关心眼前这个长头发的女人是不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这种绝望她并不是第一次有过。
她暗自以为,她一定会再回来的,她曾祈望她再回来,她多么渴望她只是出去走走,散步,或做任何事情,就算同别的什么情人见面,就算散步要很久也行,只要是要回来,只要是要回来。
她的心仿佛就在那一刻破碎了。
她透明眼睛的望着她,她傻痴痴的看见她的心是这样透明,足以让她读懂,不必再费尽心思去揣摩。
可是她再不需要懂了。
她将忘记她的存在,忘记她曾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忘记她的身体,忘记她的手指,她的嘴唇,忘记所有的、有关她的任何事物。
这一刻,如同她第一次把爱说出口时一样的羞涩,她想那是一种难言的忠诚。
她对她说,等你出去,找个男人。
她看着她的脸庞,忍不住爱上这个脆弱的灵魂,她对她说,她同她生活所接触的所有女人一样,只是想要她,然后就不再需要其它的任何,她认为她必须有所自由,有她独立的空间。
可是这个倔强女人,临走她再没有看她。
她想恨她,可是没缘由的喜欢上了她,不同所有的人,是万千人当中最特别的。
她不敢再仔细看她。
她怕她的心思忽然就改变了,她的生活是那样平静,她忽然又不想做她的情人了。
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后悔了。
或者为此感到疲倦,如果她还想要,她会毫不犹豫的为她付出一切,但是她再没有,只是整日整夜恐惧着那个日期。
死的日子渐渐逼近,她开始发疯。
她开始对着黑夜里的镜子,看着自己发呆,搞不清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活人。
她看着她自己,十分仔细,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但她还是忘乎所以,变得十分陌生,穿戴宽松,身上散发着过久没有洗澡的汗骚味儿。
她厌恶了这种莫名其妙,似乎别人身上都没有过这种气味,只有她才有,只有她才能闻到。
后来,她从她的情人身边经过,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发现了同她一样沉默的气味来。
她想对她说,她并非真正喜欢她,可是为什么要勾引她,使她这样为之痴迷。
但是她没有说,她是不能说的,这种感情,像她第一次想要一个男人的时候,那没有出口的感情。
她自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终究有一天会爱上她,会来要她,用她无比纤细的手指和灵活的轻舌,用她曾经万分熟悉的方式,把她当作其他女人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要爱她,才会要她。
最少如此。
这种爱,像是已被过久遗忘了,在她感情里似曾相识,却真实的不像曾经存在过。
她不知有一天当她老去的时候,她将以怎样的心情来慰藉自己。
她身边或会有她曾背叛过的人,那些人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亲人,他们都曾想要原谅她,并且已经没有理由再责怪她。
这一切,该是如何的发生,并走到结尾?
她听到枪响了,她的心开始绝望,然后又是连续的两声枪响。
这时她对自己说,如今她所活着,就是为她救下的命而活着了。
她不知是不是感激之情在作怪,或是这种爱恋使她情不自禁为之难过。
这时她像所有人一样,都立在那里,听见枪声,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去辨别。
她看见她们的表情,竟忍不住笑起来,她真的笑出来了,并且掉下很大很大的泪珠,她忍不住要笑,继续的笑下去。
这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不再是她的情人,她只是一个匆匆来到她身边的人,教她喜欢自己的方式,喜欢选定情人的方式活着,然后再无所顾忌。
她自由了。
她教使她如何令自己真实,如何不去想死,恐惧死亡。
她喜欢上她,她定也喜欢着她。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她谁也不怪,谁也不会怪。
两个女人的相识太短,短的只能用小时来计算,她跟她说话,会说发自心底的话。
仅仅如此,或许不足以使她对她有所奢望,而她的表情,也只在最后一刻,才最仔细的印到她的脑海里。
两人再没有了任何关联。
侩子手是她们爱情的终结者。
这个女人死掉了,她不知是否会有人为她埋葬。
这样一具不逢其时的尸体,该由谁来埋葬?
如果她再执著一点,或许她会做她有生之日最忠实的情人。
如果,她不是惧畏死亡,一个临死前感情脆弱的人,或许她不肯再犯错。
但她已没有机会继续错下去了。
(bsp;不知哪里的黄土将为她埋葬,或许她的尸体终究会布满蛆虫,被野狗啃食,总之怎么样都行,她一定不会在意。
她只想知道她临死前的想法,她虽然假装不在意了,内心底她却想知道想得发疯了。
只因为是她,这样一个使她认识自己的女人,使她当晚在发了霉的床板下躲了一整晚。
而后,她看到围墙外的天空飘来一朵似是而非的乌云,再空中顽皮的扭动着四肢,急速而激烈的飞走了。
空气中弥漫了一种死的气息,这悠然的气味令她感到万分熟悉,若浮想起她身体上的气味,想起了那个女人,这种气味在浓烈刺鼻的气味中异常的持久,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