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3个月没来身子了,眼见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两家老人顶上了牛,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杏儿指使金锁从家里偷了几百块钱,俩人就私奔了。
来到城里就住进了这如意旅社。天公不作美,当晚就下起了雨,一连下了七、八天还没有停下。山里大都是土路,一下雨就不能通车。那雨淅淅漓漓下个没完,村里的电话也断了,连个捎信的人都没有。
雨不停地下。他俩泪不住地流。身上的钱已化光了,举目无亲,求借无门,急得他俩抱头大哭。
如意旅社的赵老板很有心计。他觉得这大雨天不能把两个年轻人撵出门,可也不能让他们白住,便对他两说:你们闲着也难受,不如帮我干点活,把这墙粉刷粉刷。”
行至屋檐下焉敢不低头。这是他俩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打工。杏儿正怀孕反应,吃不下饭还干恶心,生石灰那刺鼻的气味呛得她频频作呕。金锁既要照顾杏儿又要干活,累得他两眼翻白。如意旅社这30多间房屋就是他俩一刷子一刷子抹过来的。
雨不大不小,不紧不慢,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一直连阴了10多天。且不说金锁与杏儿在旅社里度日如年,铁耙子与铁匣子在家里更是如坐针毡。杏儿的爹娘三天两头上门要人,说金锁把杏儿拐跑了。把铁耙子家窑门、窗户,炕上甩得满是泥巴糊糊,弄得他两个躲出去不敢在家住。
天终于放晴了,由叉八峪方向开过来头一趟车。金锁连忙赶到车站找到熟人捎信,告诉他爹他娘,三天内没有回音,他和杏儿就远走高飞了。
第二天铁匣子就照着捎信人告诉的地点找到如意旅社。她一见儿子,抱住就哭。在她看来,儿子与她分别不是10多天,而是10多年。金锁也呜呜地哭起来,竟把杏儿扔在了一边。
杏儿在金锁屁股上狠掐了一把,金锁回过神来,说:娘,我就是舍不得你,想再跟你见上一面,就再也不回来了。
铁匣子一听这话,将儿子搂得更紧,生怕他真的一下子飞了。近乎乞求地:锁儿啊,你们的事,我跟你爹还有杏儿她爹她娘都应承下了。
娘,你不会是骗我吧?
娘啥时骗过你?
娘!我信你。他拽过杏儿,说:叫娘啊!
杏儿羞怩地喊了一声:娘。
铁匣子笑嘻嘻地把杏儿拽过来坐在她身边,从兜里摸出一张幺洞洞,说:这是改口钱。塞给杏儿。
金锁在他娘耳边叽咕了一句什么,铁匣子那脸立时笑得象朵花,拍着两手连声叫好,即而捂住杏儿的手,说:娃呀!可真难为你了。手便向杏儿肚子摸去,羞得杏儿满脸通红。铁匣子殷切地对杏儿说:回到家娘好好给你补补身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捋捋杏儿的衣襟,又非常谨慎地用拇指与食指从杏儿肩头捏下一根散落的头发,扔在地上。掏出一张幺洞洞递给儿子,说:快领你媳妇吃饭去,吃了饭咱回。
金锁接过钱,与杏儿直奔饭馆。两个人放开肚子大吃了一顿,不光解了这些日子的馋,也尝到了“斗争”胜利的喜悦。
四
回到叉八峪,杏儿自然先到金锁家。铁匣子点火做饭,她见杏儿正掂起脚尖,探着身子摘杏树上那还没长成的青杏,乐得她连带跳地奔过来,喊道:憨娃呀!娘给你摘。便爬到茅墙上拣向阳的大个儿的摘。
人们常说:“酸儿辣女”,看来杏儿肚子里是个男娃,铁匣子那嘴就再也合不拢了。
锅开了,铁匣子炖了四个荷包鸡蛋,这叫“四平八稳。”又多多放了些白糖,端到杏儿跟前,说:吃吧!吃了娘再给你炖。
这时,铁耙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拎着一筐猪菜走进院门。他见地上落下一些青杏,喝道:谁弄的?
铁匣子在屋里连连摆手,三步两步窜出来,到他跟前,指指身后,说:回来啦!
铁耙子只顾指着地上的青杏:这
这你娘那脚,酸男辣女都不懂?铁匣子指指屋里,悄声地:杏儿有了,八成是个男娃。
铁耙子刹时一脸哭相:这可咋弄?还没过门哩!
铁匣子嗔他一眼:管她过门不过门,反正是咱金锁的种,不比娶个骡子强?她见老伴一脸痛楚的样子,问道:肚子又疼了?
铁耙子不想再说什么,手捂着肚子。他只是觉得儿媳妇还没过门就怀上了娃,这叫啥事。
吃罢午饭,铁耙子捂着肚子挑着荆筐下地去了,铁匣子与金锁和杏儿合计着如何操办婚事。
铁匣子胸有成竹地:这五间新砖房你两住,有十头八天就收拾妥当了。我跟你爹住老院那窑里。彩礼都准备好了,今儿初一,后儿个初三,是个好日,这事可不能再拖啦!金锁买上些东西去杏儿家看看,讨个回话。米面粉条咱家有的是,再杀上一口猪。明天你俩就拿上钱去县城置办嫁妆。能穷一世,不穷一时,咱家就金锁这一根独苗,婚事不能办的寒碜了。铁匣子絮絮叨叨地说着,金锁挨着杏儿坐,两人的手已紧紧地攥在一起,仿佛他俩此刻已在洞房里。
杏儿瞅着这5间一砖到顶的大瓦房到还趁心。她知道,在这叉八峪,金锁家是第一个盖起这新砖大瓦房的。
俗话说:娶媳妇盖厦,提起来害怕。一下盖起这五间砖房得非多少工,得花多少钱啊!为此,铁耙子很是自豪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