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不习惯王府?」他眉眼间噙着笑意,望着她的脸庞。再次确定,虽然他失忆,但这张脸的确让自己熟悉。
她俏皮地耸耸肩膀,用力吸口气,再重重放下肩。
「会的,我会慢慢适应,为了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得适应,只不过……」她仰起头,笑着贴上他的胸口,他没有顺势环抱她,她微微失望……
「只不过什麽?」萧瑛低下头、亲切问。
「只不过真想念山谷底下的生活,以後有空,咱们再回山谷走走,好不?」她张扬起灿烂笑脸,像画里的那样。
「好,但不是最近。」
「为什麽?」她嘟起嘴,一脸可爱无辜。
「我得回内阁当差了,那天你也听到皇帝说的话。」
她叹气,鼓起腮帮子。「是啊,听到了,那个皇帝啊……」
「怎麽?不喜欢他?」
萧霁可是明君、贤君、福君,不过登基一年,便四海昇平,民生乐利,自从他们离开山谷,便处处听闻百姓称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能将朝堂治理得井然有序,那是天才方能办到的事呐。
想到是他亲手将他送上龙椅,他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满足骄傲。
「不是我不喜欢皇帝,是皇帝不喜欢我吧,那日听见你请求赐婚,皇帝的目光好似要把我吞进肚子里去。」
没错,他也注意到了,不只皇帝,连他身旁那群臣子也是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难道他娶倩儿是件多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她曾经是萧栤、萧镇手下的人吧?但他早已经不再怨怪她了,一个弱女子生逢乱世,得以保全性命已是不易,他怎能苛责?何况她又是一路坎坷,如果能够选择,他相信她愿意选择顺遂的道路走。
更何况,她选择了与他一起坠谷,这份同生共死的感情,纵使她有过再多的错处,也该一笔勾销。
「王爷。」关倩赖到他身上,轻轻咬住下唇。
「嗯?」
「如果皇帝讨厌我,不肯为我们赐婚,怎麽办?」
「不怎麽办,我的婚姻我自己作主,问一声不过是为兄弟之谊、朝野和谐。」倩儿,他是一定要娶的,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学会,人生该要负责。
她刻意拍拍胸脯,巧笑道:「幸好,我真怕皇帝看不上我,便作主找个名门女子为你赐婚。」
「别担心,我承诺过的话,不会改变。」
「那就好……」窝进他胸口,她笑着说:「瑛,你记不记得你腿伤未癒,却急着想入潭里泅水之事?」
「记得。」他入潭不是为泅水,而是为了捕食,那回她误踩个猎人废弃的陷阱,脚踝受伤、鲜血淋漓,隔天却仍挣扎着要出门寻找食物。
他一个堂堂男子,不能护着女人,让她照料自己的三餐生活已属过分,而今她身受重伤,怎还能让她出门觅食?
於是他一拐一拐出门,没想到她竟然尾随在後,本以为在陆地上跑不赢走兽,入了水有水来撑起自己的重量,他可以用内力捕抓鱼群。
谁晓得潭水冷得他双脚抽筋,差点儿溺毙,到最後还是她不顾危险下水,将他救起。
那时他们已经没有伤药了,她的伤口浸水、开始溃烂,日夜发着高烧,每回眼睛睁开看见他,只喃喃说一句,「还好,你没有离开。」然後才安心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凝睇着她因发烧而绯红的脸,他满心抱歉,潭水那样酷冷,她怎能时时下水为他捕食?!
那个时候,他便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待她好、照顾她,让她衣食无忧。
三天後她醒来,看见他还在,她笑开怀,双手握拳在胸,说了句,「感谢老天。」
他取笑她,都病成这样子了还感谢老天?
她郑重说道:「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便是死,我亦感激。」
那是怎样的深刻爱情呵?就算他已失去那份感觉,却也无法不为她的深情而动容。
「我退烧醒来,看见你为我焦急的模样,那时我心底想着:他正在为我担心呢,那麽便是死在他怀里,我也值得。」
她主动抱上他的腰,等着、等着,等他还她一分热情,但他只是轻轻地把手压在她肩膀,轻轻推开她,对着她的眼睛说话。唉……她在心中二度轻叹……
他浅笑道:「傻瓜,死了就没了,不值的,不管是再深厚的感情都不值得用命去交换。」
她笑着摇头,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庞。「值,只要那个男人是你,就值。」
被一个女人这般深爱着,他该感觉幸福的,可他竟然感到揪心?他不明白自己,更无法分析这种诡异的情形。
「王爷,我曾经对你讲起过去,自从父母兄弟死去,我再不觉得世间有什麽东西是重要的,便是舍弃性命,也没什麽关系。
「後来我奉萧栤的命令接近你、监视你,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你。那时我万般挣扎,不知该怎麽做。我常在暗处里哭泣,却不敢教人得知,直到我想清楚了,告诉自己,我得保全你、保全姊姊,你们是我最在乎的两个人。
「我发誓,我从没在萧栤面前出卖过你,我给他无关紧要的信件,来证明你无意於皇位,让他别把矛头对向你,除了你,他给的其他派令我都竭尽全力完成,即使那些命令违背天地良心。
「为了你、为了姊姊,便是双手染血,我亦心甘情愿,我常想,倘若日後要下地狱,只要你和姊姊是幸福的,我义无反顾。
「但姊姊死了,世间最後一个亲人离我而去,你成了我活下去的最後希望。王爷,倘若哪天你也不要我了,千万别告诉我,就在我汤碗里头下毒吧,让我到死那刻,还误会你是爱我的,好不?」她仰头望向他,眼底饱含浓浓爱意。
面对她卑微乞怜的目光,说不出的沉重压在心头,萧瑛勉强自己压出一丝笑意,轻抚她的头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