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老华召来了四爷的侧福晋——钮氏牡丹。我的马车跟在御辇后面,既可在他的视线所及,来往的伺候太监中,若谁替谁传了纸条、带了话,也可一清二楚。
至于牡丹替谁带话,已是毋庸置疑的,但总好过一窝蜂似的涌上来,每个不肖子的殷勤皆在我面前摆弄一遍,要好太多了吧?
听说一时间,牡丹身价百倍。
“哈哈哈哈……”听牡丹讲胤禟要她转送玫瑰茯苓清露,却被她狠狠敲诈一笔,我实在撑不住直笑得打滚。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理应如此!
牡丹温柔的抚了抚我的发,也笑道:“我现在也是个财主呢……他们要我带这带那,也小不了丰厚的贿赂我,等你出宫后,咱们拿着这笔钱大吃大喝去。”
出宫?我心中一声冷笑,谁晓得猴年马月!
枕上她的肩,也促狭的笑道:“恭喜小妞(钮)福晋!您晋位之后,我还没来得及给您贺喜哪!改日必封一份大大的红包,让你合不拢嘴。”
脑门上被她弹了一暴栗,“你成心寒碜我是不?明明知道我想你想的紧,平日里也不想着召我去瞧瞧你。还好姐妹呢!”
说起这事儿,我比谁都委屈!“还说呢,老华那不守信的,迎我进来的时候,那是千百个条件随我开,早允了我常召你进来,一块儿说话解闷的,谁晓得等我入了这牢笼,变脸比翻书还快!这年头,到底人心不古哪……”
“那……皇上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想头?”她迟疑的盯着我,绢帕挍来挍去。
“无非是……男人对女人的想头罢了。”我含含糊糊的应了,却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来。“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时至今日,也算不清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那个……四爷他……有没有跟你说……”
她坦然的望着我,“你嘱咐他的那些,他可气恼的紧!只是碍着你在宫里,也体谅你整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的心情……”
“什么叫我胡思乱想!我叫他宠幸你,给你个孩子做保障,也叫胡思乱想?”我也怒了,“他又不是女人,他怎么晓得前钮鈷録整日里过的是个什么日子?那些下人们的冷言冷语,他也预备让你受吗?哼!没门!”
我嚷嚷着,果真是气死了!马车外立刻有个小太监的声音传来,“和主子,皇上遣奴才来问问,可是有什么事儿?”
罪魁祸首!“告诉你家皇上,赶紧的把他家四阿哥叫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帘外那人赔笑道:“主子,皇上说了,您要是缺了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心情不好,也紧着奴才们教训。只是阿哥们都散在各处,一时也不好寻来,等到了木兰围场,一切便宜了,再做他论。”
我冷笑,“你家皇上,思虑的不可谓不周详!我还没说什么呢,倒先把我堵了个死死。”
“你瞧瞧你这脾气,三言不搭二语,就来个急惊风似的火气!”她撩了帘,让那奴才传话,说我并无大事。
我斜眉旁观,伊已有隐隐威严,倒让我心下一安。她转了头,拍了拍我的手,安抚道:“我话还没说完,你瞧瞧你这番惊天动地的火气。”她微微一嗔,“就算他不怪你,我也是要对你怪上一怪的。宠幸这事,慢说他不肯,我又岂肯?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她面上一红,目光却紧紧的锁着我,攥着我的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却倏然用力。
我佯作不适的挣开她,笑道:“如今你这不怒而威,倒用在我身上来了。还有,平日里是不是转琉璃蛋儿转多了,这么大股子手劲儿?莫非还练过掰手腕?”
她美目流转,嗔笑着戳了我一指,“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能装傻的!”
我嘿嘿笑着,她又说,“若你是操心我在府里的地位,你且放心。早你入宫那日,四爷便说了,等合适的机会,寻个縢妾的子嗣,过继给我。”
“过继?”我想了想,犹是不妥,“可终归不是你的骨肉哪……”
她无所谓的笑笑,“那又如何?你还指望在这皇家里,找什么骨肉之情么?”
此话一出,颇让我二人心下恻恻。
“只要这孩子日后敬我、重我,即便不是亲儿,又如何?寻常百姓不是还有这么句话么,养儿更知爹娘恩。”她笑的洒脱,瞧不出一丝勉强来。
“故而我的事,你就放宽心吧。平日里,多想想四爷和十三,想想他们对你的好,对你的痴,对你的恋,也省了胡思乱想其他事儿的心思了。”
“谁要想他们……”见她似笑非笑,一副打趣的模样,又说了什么火辣辣的“痴啊恋的”,弄得我好不害羞。
“小没良心的……”她估计又想戳我一指,见我虎视眈眈的盯着,生怕“指入虎口”,有去无回,忙改口道:“你是不晓得,这一年多来四爷每月里总有二十多日歇在簪梅苑,虽是分房而睡,但好歹我也算鸠占鹊巢,如今也成了那簪梅苑的正经主子。一是为堵有心人的口,树树我的威,二则,他是睹物思人……虽然人去楼空,可他入寝前必让我讲讲你以往的趣事儿、糗事儿,每一件翻来覆去的总讲了百八十遍的,他却每次听得津津有味……”
眼眶一热,心里痛的像是无数把小锥子剜来扎去。自己临睡前,也常常将那一幕幕的宠溺和怜爱,辗转反侧的回味咂摸,却又是,明月依旧,两处相思。
“还有十三,每每和四爷围棋,思考妙处时,也总是脱口而出——溶儿,抱抱。一抬头,瞧见侍立一旁、神色尴尬的我,那眸子里的伤痛,令人不忍再顾。”
十三棋艺平平,每每与四爷对弈,总要思考半天。我与牡丹,总爱歪在一旁的榻上,她飞针走线的绣花,我口沫横飞的磕瓜子儿,两人说说笑笑,又是陪,又是自己玩儿。又是一次,胤祥绞尽脑汁,仍想不出妙招,一抬头,见我兀自玩乐,便撅了嘴道:“溶儿,抱抱。”惹得四爷一个白眼飞过去。我依言坐到他怀里,被他上上下下好摩挲,突然,他灵机一动,一个白子放上去,竟改换了一片江山。更妙的是,那局棋,竟以四爷的惨败告终。自此,他便以抱抱为由,施非礼之事,竟然也每次让他走运的想出一些奇思妙招,杀的四爷丢盔卸甲。
四爷每每打趣他,也要抢夺我这个灵感发动机,胤祥左抵又挡,毫不放手。
笑中带泪,回想那一幕幕的趣事儿,牡丹与我一起,将深藏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