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他听见一声轻嗤。
蓦地回转身子,空院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星宿大挪移?少年心头骇然一震。
这星宿大挪移之法实则是一种空间变幻的法术,它消耗的法力比较大,还需要有上好的宝物配合,既是费力又不讨好,所以对敌之际很少有人施用。少年也只是以前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看对方这架势,可不象是来专程陪他参观故居的。
少年心神聚敛,默运起真元游走全身,同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迅速把二人打量了一番。
男的看起来比少年大得几岁,一袭玄黑道袍迎着夜风猎猎翻飞,颇有些神采飞扬的味道,但细观之下,面色苍白,眼光惨碧,狂倨之色陡现无疑。
女的则和少年差不多年纪,虽然一头棕绿色的“寸头”剪得跟他差不多长短,但过分俊俏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段却让小凡不会质疑自己对她性别的判断。
绿发少女虽故作大人状,却仍难掩一脸娇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落在少年身上,和他目光相触,双颊迅速闪过两片红云,身子羞然一扭,赶紧把头转向身边的玄衣少年,脆生生地问道:
“小师叔,他就是师伯说的那个用法术逃跑的死刑犯么?”
玄衣少年满面鄙夷之色,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不错,就是这小子了。呸,什么法术,不过是一些类似隐身、迷魂之流的障眼法,下三滥的玩意儿罢了,小爷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垃圾。”
原来,这大闹三和镇的冷俊少年,赫然竟是自牢狱中离奇失踪的死刑犯杨凡!
不,“杨凡”已经“死”了,在“愚人节”那天。所以这少年现在还是叫做小凡。
小凡听了男女二人的对话,心头一惊,“嘿,这‘追兵’来得可还真快。别说这男的看起来功力不弱,就是这小丫头一身的修为也应该比我差不了多少。妈的,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啊?还真是邪门了,这架咋就打不完呢?”
心虽警惕,但玄衣少年的小觑之言又不禁让小凡心头无名火起,他面上却丝毫没动声色,扬声朝玄衣少年问道:“哦?敢问您老人家今年高寿?”
玄衣少年嘴角一撇,“小爷我三岁投在归元派蝶梦大师门下,如今已修炼了二十二个年头,你算算小爷多大。”
小凡作势低头默数,旋即恍然应道:“加起来原来是二百五啊。”他故意把“百”字说得飞快,又含糊不清,玄衣少年并未留意到,尚洋洋自得,少女听得仔细,却在心头暗笑不已。
玄衣少年猛地意识到不对,剑眉一拧,正待呵斥,便又听小凡问道:“你师父道号‘蝶梦’,那你可知这名字的来历么?”
玄衣少年却似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小凡不容那少年稍作多想,又续道:“你不知道那么我告诉你,这个名字出自‘庄生晓梦迷蝴蝶’这句话。那么你说到底是庄子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生?”
“这……”这个问题便像是关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争论一样,困扰了不知道多少名士大师,玄衣少年哪里能说得清,恼羞成怒地抢道:“我哪知道。”
小凡话锋一转,又换了一个问题:“你做过梦么?”
玄衣少年见他越问越是奇怪,不耐地应道:“废话,谁没做过梦?”
“那你相信你梦中发生的事会是真的么?”
“梦中的事,怎么作得真?”
“你不相信梦中发生的一切,那是因为你认为你的梦原本就是一道幻觉。可见,做梦也是迷魂的一种,只不过是自己迷自己的魂罢了。”
“胡……说。”玄衣少年一生潜心清修,哪曾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被小凡这一套,明知道他是在胡搅蛮缠,偏又没有应对之道。
小凡得理不饶人,脸上寒意渐盛,继续滔滔不绝。
“你既身穿道袍,又不懂道门思想,就是不忠;你拜师二十多年,却连师傅的名字来历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孝;你天天做梦自迷偏又看不起迷魂之术,就是不仁;你初初与人相见就妄自尊大,出口伤人,就是不义。像你这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哪有资格跟我说什么看得起、看不起?”
小凡这番话虽有些牵强附会、歪理邪说,不过长篇大论洋洋洒洒铿锵而出,倒真说得义正严辞,那玄衣少年登时呆立无语。
少女从小在清规戒律中长大,不久前才下山跟从小师叔出来历练,这种嘴巴仗却是第一次见识,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可人家好像偏偏又说得句句在理。
“小师叔平时好好的,怎么这一说起来就变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了呢?”
她眼珠一转,朝玄衣少年看去,只见他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那神情又急又气,又怒又恨,端的是古怪之至。
在少女印象中,小师叔一贯严肃老成,难得有什么表情,而现在第一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如此丰富,心里觉得有趣,竟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一笑,即或是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也如春花绽放,烂漫娇艳,小凡心头不禁一暖,也扭头冲那少女眨眨眼微微一笑。
玄衣少年一见这幕,脸色又变,白里透青,双目贲张,便像要喷出火来,暴吼一声:“小子别尽耍嘴皮子,我倒要看看你手底下有几斤几两。”话音未落,霍地一掌以雷鸣之势轰然挥出,一团亮红色的火球朝小凡面门激射而来。
自那对男女现身之际,小凡便运起真元息息不止在体内流转,随时做好防备之道。是以在玄衣少年暴袭之下也并不惊慌,低喝一声:“打!”双掌一翻,一团蓝幽幽的冰雾应声而出,径直迎向那道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