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凡人事 谁家院_有齿之徒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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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凡人事 谁家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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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

盛夏。

石临市正遭遇着一场百年难遇的伏旱天气,时值正午,毒辣的日头嚣张地喷吐着火舌。

市东区的贫民聚居地内,一个大杂院里。

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径达一米的大桶,黑黝黝的桶壁暴晒在烈日底下,隐隐泛光,竟似生铁所铸。

大半桶黏糊糊的液体,象刚煮沸的泥浆,尚在劈噗冒泡,被烈日一晒,缕缕白汽便袅袅地蒸腾到半空中,在院子里四处散溢着,发出一股难闻的药草味儿。

看这阵势,这桶里装着那泥浆状的玩艺儿少说也有八、九十度,而这沸腾的铁桶里面,赫然泡着一个七、八月大的男婴。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男婴似乎对那样的高温毫无知觉,眯缝着眼睛漂浮在滚烫的“泥浆”里,也不哭闹,倒像是在惬意地享受着属于他的独特“日光浴”。

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下,一个老妪和一个驼子坐在树荫下纳凉。

“啧啧啧……作孽哦,这么小的伢子,细皮嫩肉的,冬天放在冰里冻着,这大热天的,又晒成这样……”老妪看起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说着似有些不忍,低头念了一声佛。

驼子半笑着接口道:“嘿嘿,猫哭耗子也没你这么作真的,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刚说到一半,耳边似听得西厢屋里传出一声轻咳,声音不大,却足以吓得他面色一变,赶紧把剩下那半句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又硬给噎回了肚子里。

老妪似乎对那西厢屋里那人也颇为忌惮,压低了声音道:“都说人老了特别爱唠叨,‘罗锅头’啊‘罗锅头’,你想不认老也不行咯……”说罢幸灾乐祸地嘎嘎一笑。笑声桀桀刺耳,便如夜枭一般,跟她那和善的长相颇不匹配。

驼子眉头一紧,狠狠朝老妪瞪了一眼,忽然脸上浮起一抹贼笑,油然回道:“是啊,我老了,可比不得你,声音听来顶多十五岁,跑起路来顶多十八岁,模样看来顶多二十岁,身材瞧来顶多二十五岁,办起那事来不会超过三十岁……”

“呸,”老妪听到这里,朝驼子轻啐了一口,“老不正经的,我办那事你又知道?”虽是嗔骂,语气里却满带笑意。

驼子的“称赞”虽说明显夸张,只是但凡女人,从三岁到八十岁,谁不爱听别人说自己青春貌美呢?那老妪平日里颇自得于自己的保养之道,听到这话自然心花怒放,水桶般的腰肢微微一拧,右手不自禁地抚上了面颊,脚下还学着小姑娘的样,似嗔还羞地轻跺了一下。

驼子看着老妪那番做作,强忍着好笑,作状曲起手指掰数了几下,嘴里喃喃默算着“十五、十八、二十、二十五、三十……”

不多时,他抬起头来对老妪说道:“我算过啦,全部加起来,你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一百零八岁,所以人称‘童姥姥’……”说到最后一句时,人已经消失到院门之外,身形之轻盈,哪里有半分背上不方便的样子。

老妪一呆,随即猛然意识到自己着了驼子的道道儿,尖着嗓子厉咤一声:“死驼子,你给老娘站住……”话音未落,身子已经跟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那速度之快,足以证明适才驼子的形容至少有一句没有说错——

“童姥姥”跑起路来绝对不会比十八岁的年轻人慢。

老妪和驼子相继奔出。院子里只留下桶里的男婴还依旧泡在“泥浆”之中,怡然自得地挥舞着两截胖乎乎的手臂,自顾入神地戳弄着面前沸腾的气泡,浑然无知于周遭的一切。

日头实在太毒,男婴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晒出了块块红斑,看样子一场脱皮是免不了的了。

又隔了一阵,西厢那头传来“吱嘎”一声轻响,一个高瘦如竹竿样的道装男子悄无声息地从暗黑的屋里移步而出。

只见道人走到院子里,一把把男婴从“泥浆”里捞将出来,夹在肋下,便如提小鸡一样又把他拎回黑屋里。

道人走后,一个同样道装打扮的佝偻老者蹒跚着从后院一个窝棚里走出来,双手合围,抱起装满“泥浆”的铁桶走到院子外的下水道旁,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入地下,又把空桶抱回院子里自顾冲刷干净。

那铁桶少说也有好几百斤,佝偻道人抱着它这一番进出,脸上却连汗滴也没渗出一颗。

“砰”!

屋门一关上,复又归于黢黑一片,再无半丝光线。和门外的艳阳高照相比,截然是明暗两个世界。

那道人却似乎并不介意这样的黑暗,或者说,黑暗或光明,于他来说早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瞎子。

屋子里家具很少,中间腾出一大片空地来,道人径自把男婴放在那空地中央,自己则盘膝坐在一旁,从袍袖中摸出几张赭黄的符纸。

道人眼睛虽瞎,但行动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丝毫的滞碍。只见他手执符纸念了一句口诀,符纸便如长了眼睛和翅膀似的,自己朝屋里几个角落飞去,附在墙壁之上。

道人一贯谨慎,布好了“隐气符”,才敢放胆施为,而不必担心修炼功法之时真气外逸。

一切停当之后,道人才从袍袖内摸出几块非金非铁的乌黑片子。

乌黑片子乌不拉叽的毫不起眼,却是道人师门流传下来的宝贝。它名唤“玄丝牒”,共有八片,看似薄如蝉翼般轻巧,实则是千年玄铁加异种蚕丝百炼而成。

道人长身而起,按照伏羲八卦方位逐一把八块“玄丝牒”摆放在男婴周围。而男婴则平静地躺在八卦阵阴阳漩涡中心的位置,鼻子有规律地一张一翕,看来已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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