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杨弈一入体,面目出现异状,苏瞳的眼睛便再没离开他的面容。眼见眼皮下一直在打转,时快时慢,眉间的跳动也是同一频率。
突然,那跳动突然加快,以致于整个面目都如触电般迅疾地抽搐起来,仅两三秒的时间,眉间猛地一颤,从眼耳口鼻七窍里突然涌出七股鲜红的血迹。
苏瞳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汩汩地从杨弈面容流下来,白丝睡裙上很快染开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没容她回过神来,怀里的“尸体”竟然缓缓地坐直身子,继而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尚自流血不止的眼睛里呆滞地望着前方,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而嘴唇的每一次翕动,都伴随着更多地污血涌出。
杨弈脸上突然露出似笑非笑地神情,这神情在他满布血痕的脸上犹显诡异,他嘴里继续念叨着,脚下开始往前走,一步,两步……、
等苏瞳反应过来,石梁空寂,云雾凄迷,哪里还有杨弈的踪影,苏瞳呆了半晌,才蓦地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尖叫:“啊……”
这尖叫彻底把沉思中的任青青唤醒,她先前忘情忘性,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用气机一探,才略有所悟。
一切的幻象皆有心魔衍生,杨弈心魔太重,冤孽痴缠,最后毕竟死在他自己最为得意的魂魄术上,也是自作自受了。
任青青喟然一叹,这才留意到冰柱中的林夕身体已经被冻成暗青色,脑子猛地一醒,哎,现在可不是唏嘘空叹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先伸手抓起小凡手腕一探,唔,脉搏还算平稳,以他的功力,应该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任青青急着要救林夕,眼见小凡脉象稍稳,便放下心来,由他继续沉睡。她可没想到,这一大意,可又牵惹起其后一连串横生的祸端来,差点儿就酿成大祸。
看着游龙先前僵卧的位置,已经只剩下一滩冰渍,任青青心里一紧,连忙捞起被冰柱封冻的林夕。
正待要走,像是想到什么,任青青踯躅了一阵,又托着林夕倒转回来,朝石梁那端已被吓呆的苏瞳走去……
小凡醒了。
尽管还没睁开眼,但他已经能听到山风穿林而过后的松涛,还有啾啾的的虫鸣。鼻息间充盈着湿润的空气,清新,并透着一丝微甜。他甚至还能感到在身旁两尺外的地方,三只小松鼠兴奋地在泥地里跳来跳去,不住地窃窃私语,当然八卦的主角便是躺在他们面前的自己。
一切便如一幅安静祥和的画面,小凡仿佛浑然忘了身在何方,忘了今夕何夕,只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而不舍得睁开眼睛,害怕因自己的莽撞打破了这份恬适。
但他终于还是把眼睛睁开了。
睁开眼,便看见天已经黑了,一弯纤细的新月在单薄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才初二,月牙实在纤细得可怜,弯弯的,便像小凡脖子上的“狗牙”。
一想到“狗牙”,小凡蓦地跃起身来,意识也彻底恢复了正常。
他一低头,“狗牙”还在胸前静静地悬着。
之前的一切又如放电影一般在他脑中一一现过,而最后的记忆就是——他杀了自己爸爸!
可是,其他人呢?妈妈、干爹、白衣女人,还有他爸爸的……尸体?
小凡迅速移动身形,在身处的山巅之上搜索了一番,除了空山入寂,林影幢幢,此外,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个梦?
小凡心头闪过一丝侥幸,尽管他从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关于梦的印象,可他潜意识还是希望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是个梦吧,今天才二月初一。
小凡又再抬头朝斜挂的新月望了一眼,唔,月身纤细,几乎看不出来,今天一定是二月初一,或者别的什么日子,总之,刚才记得的一切都是梦,一场噩梦。
小凡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路往山下疾奔而去。
云雾凄迷的弥香山巅又恢复了宁静,只有那几只小松鼠望着小凡倏然离去的背影,毛茸茸的尾巴心惊胆颤地地挥扫着,乌溜溜的黑眼珠惊惶地望着山崖之下华灯初上的城镇,像是预见到那里即将会有什么不幸发生。
齐肩的发丝逆风飞扬,两旁的景致不住地后退,小凡在奔跑,用尽全身的每一根末梢,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如果这刻有人拿着秒表,便可知这速度早赶英超美胜刘翔了。
小凡可顾不得这些,他现在一心只想尽快随便逮着一个人,证实一下今天不是二月初二,不是那个什么龙抬头的鬼日子。
而此时,弥香山精神疗养院里也炸开了锅。
任青青失踪了!
这事儿最先是一个看护发现的。
以往吃过午饭,任青青就会睡午觉,一直睡到吃晚饭的光景,十几年如一日,特有规律。对此,看护倒是巴不得,因为任青青睡着后总是安安静静的,从来没发作过,彼此都乐得清闲。
而今天,天都快黑了,任青青还没起床。看护小姐隔着被子唤了几声也没反应,她心里有些奇怪,伸手掀开被子,赫然只看见一个枕头蜷在那里面,一套病员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
病人尤其是精神病人失踪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护不敢稍有迟缓,一路跑到主任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这消息汇报上去,恰值院长路过,一听这事,脑袋“嗡”的一声便像要炸裂开来。
也怨不得院长如此紧张,任青青可不是普通的病人,“天逸”集团每年给疗养院捐赠几十万,人要是真在院里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啊。
于是乎,整个疗养院除了几个看护留下值班,其他人员,上至院长和n个副院长,下至扫厕所的清洁大婶都行动起来,漫山遍野地寻找任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