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偌-巴-克……”

林凡缓缓吐出密咒，与此同时，在他肩上的鬼灵子，以及身旁的卫霓，俱都一脸紧张，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抬高的石门，反倒是林凡，因为先前差点被迷了心智，这番引以为戒，倒是泰定了许多。

石门轧轧升起，而里面的情景也终于大白于众目之下。

所见显然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没有烟雾，没有物品，三尺宽的石门之后，竟空空如也，只是在正对着石门的地方，从上到下悬着一面锃亮的铜镜。

那铜镜巨大无比，便如一堵墙横在石门之内，铜镜之中，清晰地映出门外林凡和卫霓的样子，但却没有现出鬼灵子的影像。

眼见并无古怪，卫霓当下便欲掠身向前，奔向石室，却被林凡一把拉住。出手之际，林凡却没曾想，以他今时今日功力尽失的状况，怎么能轻易拉住已处在练气后期的卫霓。

卫霓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多，微微一愣，惊诧地对着林凡眨了眨眼睛，征询地望着他。

“再等等！”林凡的喉咙似有些暗哑，沉着嗓子答道。

卫霓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猛地意识到一只手还被林凡紧紧拉着，似乎忘了松开。她面色一红，心跳又没来由地加快跳了几下，赶紧调息压下那股暗涌。

这举动虽小，却被鬼灵子悉数看在眼里，他先是暗自窃笑，蓦地，眼神骤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只是用诡异的目光朝林凡和卫霓各自望了一眼。

又过了好一阵，确信石室内除了镜子再无玄虚，林凡才拉着卫霓，一步步走向石门。

石室并不太大，如他们先前所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他们终于站到了巨镜面前。

近观之下，那面镜子看上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不像青铜，不像玻璃，却平整光滑，光彩熠熠，映得里面的林凡和卫霓并肩玉立，犹如一对光彩夺目的绝世璧人。

被这一映，卫霓面上潮红更盛，忙自找话掩饰，轻咳一声自道：“古时候的人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原来那‘明鉴’两个字就是说的这面镜子啊，可是，这面镜子除了大一点，并没有什么古怪啊……”说着，不由伸手朝那镜面摸去。

“别碰……”林凡总觉得这镜子有古怪，下意识喝止卫霓的举动。

卫霓听得这话，正待抽手，却终究迟了，她与镜体的距离原本太近，纤纤玉指已触上了镜面，想要收回，无奈手指与镜面竟似连成一体，哪能动得分毫。

一时间，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原本光滑平整的镜面，在卫霓的触碰下，突然以那触点为中心，漾起一圈圈涟漪，涟漪越漾越大，以至于整个镜面都剧烈波动起来。

随着那频频波动，整个镜面也变得益发柔软，将卫霓的柔荑重重包裹起来，并牵引着她的手臂、肩头……以至于整个身体也向镜内陷入。

“小凡哥哥，救我……”卫霓惊见自己不断地往镜内沦陷，骇然呼救，那娇怯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连同无助的眼神一道，隐没在明镜之后。

林凡眼睁睁看着卫霓被镜面吞噬，心下大急，拼命使劲想要把她从镜子里再拉出来，哪知那镜面竟像沼泽一般，越是用力，越是加快陷入的速度。终于，一道极大的吸力从手臂传来，林凡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柔软所包围，牵引，眼前的石屋越来越远，终究被一片白茫茫的雾霭所遮掩……

镜面之后，却是另一番天地。

一番让林凡和卫霓做梦都未曾想到过的天地。

恍如置身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无穷多的水晶如粒粒钻石，嵌满周遭每一处方寸之地，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闪耀光华，逼得林凡和卫霓几乎睁不开眼，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地。

好半天，林凡才慢慢适应了这新的环境，四下打量起来。

这个地界似乎并不太大，只是在无数水晶的反复折射下，给人以无尽的视觉延伸。林凡仔细查探了一下，发现所处的空间竟是一个三棱体，地面和三面墙由无数块不规则的水晶构成，彼此之间却衔接得天衣无缝，巧夺天工。

在这样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里，林凡和卫霓的影像也被延展成无数多的分支，仿佛化身千万，在每一块水晶中自成一世界。

多看一阵，林凡心里渐渐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没来由的，体内像有一股乱流蠢蠢欲动。好不容易闭目回想星云图阵，才勉强将那乱流凝成一团，约束在丹田之下。

再度睁开眼，林凡却不敢再往墙上多看，唯有仰头朝上，那顶，是一整块水晶自然而成，光彩流溢，释放出温玉一般莹莹光晕，便如母亲的脸庞，圣洁的光辉让人心态自然安定下来。

“妈妈！”不知怎的，那水晶里竟真的现出任青青那张温柔的面庞，无比慈爱地注视着林凡，略带颤抖地轻唤道：“小凡，我的孩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不知何时，林凡似乎也进到那水晶之内，扑入任青青怀里。“妈妈，我没事，你和爸爸……还好么……”乍逢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偎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林凡的眼角蓦地润湿，话音也哽咽起来。

任青青也微微拭拭眼角，点点头，像是想要说什么，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轻轻拍打着林凡的肩头，欣悦地搂她的孩子。

突然，那臂弯开始抖颤起来，林凡仰头望去，看见他妈妈温和的眼神开始散乱，进而惊慌起来，张开双臂四下摸索着嚷道：“小凡，小凡，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了……小凡……”

“青青，回来吧，凡儿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林夕的声音也从身边传来，却看不见他的人像。

“妈妈，爸爸，我在这里，我没有死……”林凡一边猛喊，一边拼命想要抓住他妈妈的手，每一次，明明已经触到了，却总是抓空，任青青竟似成了虚无的幻影。

在无数次扑空中，呼唤与哀叹的声音渐行渐远，任青青的影像也渐渐模糊，再模糊，终于化作一团烟云而去，再无痕迹。

林凡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泪痕，犹自不觉，猛听得耳边一阵怪笑，急回头，却见游龙与杨弈联袂而来。游龙的瞎眼里流淌着黑色的浓汁，对着林凡低喝道：“杀了他，是他害死了你祖师爷，烧了我们的道观，熏瞎了我的眼睛……”那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怨念。

“干爹……”林凡话刚出口，便觉脖子被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死死扼住，一时竟再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他们逼我……”那手的主人——杨弈，一张脸狰狞地扭曲着，目光妖异地闪烁着，便如来自地狱的魔鬼。

林凡脖子被杨弈扼住，呼吸困难，情急之下，双拳猛然发力，挥向对方，便听一声惨叫，杨弈的身子竟化为无数细微的碎片，归向无尽虚空之中。

“哈哈……哈哈哈，杀得好！杨凡啊杨凡，你可知你刚才杀死的是谁，哈哈，那个人，他是你的爸爸，你的亲生爸爸，你杀死了你的爸爸，你是一个弑父的忤逆子，哈哈，你就快去陪你那死鬼老爸吧……”狂笑之中，游龙眼里的墨黑浓汁汩汩而下，转眼间，墨汁便流满游龙全身上下，并无声无息地渗入到他发肤之内，整个人渐渐变形，及至化作一团黑雾，倏然不见。

“我杀了我爸爸？我杀了我爸爸！我该死，我真该死……”恍惚中，林凡右掌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击向自己天灵盖。

掌力将吐未吐之际，一股柔力挡在前面。“小凡，别信他的，石斛先生才是你爸爸……”

这次出现在面前的，却是小布袋儿。

话声之中，小布袋儿御空而来，清丽绝俗的容颜配上叮当作响的环佩，果真便如仙女一般。

“你这小坏蛋，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到处找你。”小布袋儿说着，俏脸一寒，嘴角高高撅起，一只手却已经拧上林凡耳根。

林凡看见小布袋儿，先前的情绪似乎化作无形而去。此时他龇牙咧嘴的，一边痛得嗷嗷直叫，一边兀自陪着笑涎道：“哎哟，轻点儿啊，要把我拧成‘一只耳’，看谁还敢娶你……”

“谁稀罕啊……”小布袋儿嘴上虽硬，手却软了下来，猛地一跺脚，背过身子，肩头随着呼吸轻轻抽动起来。

林凡心知小布袋儿为自己担忧甚重，心下也又是感动，有事怜惜，跟过去搂住那娇怯怯的身子，扳转过来，正待轻怜蜜意温存一番，身子却蓦然僵住，怀里的佳人，明眸皓齿，娇靥如花，哪里还是先前的小布袋儿，分明竟是卫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