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阅读_蛙 莫言著 - 火灭小说吧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10部分阅读(1 / 2)

鍪裁矗俊邓担蝗盟讯亲永锏暮19幽玫簟乒希晃夷蘸薜厮担徽庵稚颂旌淼氖露晃以僖膊换嶙隽耍∥艺獗沧樱磺资指思伊鞯舻暮19樱灰丫辛角Ф喔隽耍≌庵质露晃以僖膊桓闪恕d偷茸诺钡桑∥宜担煌跣∶范嗥涟。簧隼吹暮19涌隙ㄒ财粒欢嗪玫氖掳。荒愀跣∶匪等グ桑坏人阍潞螅晃腋由

姑姑道;我拂袖而去;心中感到很痛快;但坐到办公室后;喝了一杯水;心中又感到难过。黄瓜这坏种;断子绝孙才好;王小梅那样的身体;孕育着这样的坏种;真是可惜。我接生过这么多孩子;总结出一条经验;那就是;好人和坏人;一小半是后天教育的结果;一大半是遗传决定的。你们可以批“血统论”;但我这是实践出真知。像黄瓜这样的坏种后代;即使生出来放在庙里;长大了也是个花和尚。尽管我心里替王小梅难过;但我也不会去做她的思想工作;不能让黄瓜这坏种轻松卸下包袱。哪怕世界上多一个花和尚。——但我最后;还是给王小梅做了人流。

是王小梅自己求我的。姑姑说;她跪在我的面前;抱着我的腿;鼻涕眼泪;把我的裤子都弄脏了。她哭着说;姑姑啊;姑姑;我上了他的当;我被他骗了;即便他用八人大轿来娶我;我也不会嫁给这样的畜生。姑姑;你帮我做了吧;我不想要这个坏种……

就这样——姑姑又点燃一支烟;凶巴巴地抽着;浓烟笼罩着她的脸——我给她做了。王小梅原本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被他给糟蹋成了残花败柳——姑姑抬起胳膊;沾沾脸上的泪。我发誓再也不做这样的手术了;我已经受不了了;即使她的肚子里怀着一只长毛的猴子;我也不做了;我一听到那负压瓶发出的“咕唧咕唧”的声响;就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越攥越紧;痛得我浑身冒汗;眼冒金花;手术做完了;我也瘫倒在地上……

对啊;人老了;讲话爱跑题;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我为什么要嫁给郝大手。姑姑说;宣布我退休那天;是阴历的七月十五;黄瓜那杂种还想留我;让我退休不离岗;说每月给我八百元钱。呸!我一口唾沫啐到他的脸上。小杂种;姑奶奶给你们卖命卖够了;这些年来;卫生院里的钱;十元里有八元是我挣的。四乡八县;奔卫生院来看病的妇女儿童;都是冲着我来的。姑奶奶要想挣钱;哪一天还不挣个千儿八百的?你黄瓜想用每月八百元钱收买我?一个农民工也不止这个价啊!姑奶奶辛苦大半辈子;不干了;想歇歇了;回高密东北乡养老了。——就为这;我把黄瓜这杂种得罪了;这两年他变着法儿整我;整我?老姑奶奶什么阵势没见过?老姑奶奶少年时连日本鬼子都不怕;七十多岁了反倒怕你个小杂种不成?——对对;说正题了。

要问我为什么嫁给老郝;那真还要从蛙说起。宣布了我退休那晚上;几个老同事在饭店里摆了一桌酒宴。那晚上我喝醉了——其实我喝的并不多;是那酒不好。酒店里那个小老板;解百爪的儿子解小雀;六三年生那批地瓜小孩中的一个;拿出一瓶“五粮液”说要孝敬我;可他娘的那是瓶假酒;我只喝了半茶碗就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了。同桌喝酒那些人;一个个东倒西歪;那解小雀儿自己也口吐白沫;翻了白眼儿。

姑姑说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本来是想回医院宿舍的;可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一片洼地里。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两边是一人多高的芦苇;一片片水;被月光照着;亮闪闪的;如同玻璃。蛤蟆、青蛙;呱呱地叫。这边的停下来;那边的叫起来;此起彼伏;好像拉歌一样。有一阵子四面八方都叫起来;呱呱呱呱;叫声连片;汇集起来;直冲到天上去。一会儿又突然停下来;四周寂静;唯有虫鸣。姑姑说她行医几十年;不知道走过多少夜路;从来没感到怕过什么;但这天晚上她体会到了恐惧的感觉。常言道蛙声如鼓;但姑姑说;那天晚上的蛙声如哭;仿佛是成千上万的初生婴儿在哭。姑姑说她原本是最爱听初生儿哭声的;对于一个妇产科医生来说;初生婴儿的哭声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啊!可那天晚上的蛙叫声里;有一种怨恨;一种委屈;仿佛是无数受了伤害的婴儿的精灵在发出控诉。姑姑说她喝下去的酒顷刻之间都变成冷汗冒了出来。你们可不要以为我是酒后脑子里出现了幻觉;酒随汗出之后;除了头有些痛之外;我的脑子非常清醒。姑姑沿着那条泥泞的小路;想逃离蛙声的包围。但哪里能逃脱?无论她跑的有多快;那些哇——哇——哇——的凄凉而怨恨的哭叫声都从四面八方纠缠着她。姑姑说她想跑;但跑不动;小路上的泥泞;像那种青年人嘴巴里吐出来的口香糖一样;牢牢地粘着她的鞋底;她每一抬一下脚;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她看到在鞋底和路面之间;牵拉着一道道银色的丝线;她挣断了这些丝线;但落脚之处;又有新的丝线产生。她抛掉了鞋子;赤脚走在泥路上;但赤脚之后;对地面泥泞的吸力感受更加亲切;仿佛那些银色的丝线都生出了吸盘;牢牢地附着脚底;非把她脚底的皮肉撕裂不可。姑姑说她跪在了地上;像一只巨大的青蛙;往前爬行;这时;地上的泥泞吸附着她的膝盖、小腿和手掌。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啊;向前爬。这时;姑姑说;从那些茂密芦苇深处;从那些银光闪闪的水浮莲的闲自如地说着、笑着;完全想不到有一个少时的朋友在关注着他。于是;那个单眼皮的、心狠手辣的肖下唇;便渐渐地从这个贵人的形体里脱出来。

没戏了;小狮子将画册扔到茶几上;身体往后一仰;沮丧地说:什么留美博士、留法硕士、医科大学教授……全国顶尖的医疗团队……我来这里;大概只能到卫生间洗马桶了……

虽是同乡;虽是长期同住北京;但我从没见过他。想当初他从大学毕业后;他父亲在大街上喊叫:我儿子分配到国务院里去了!后来听说;他在国务院里蹲了几年办公室;后来给一位部长做了秘书;后来听说他到某地挂职当副书记去了;后来又听说他下海当了大老板;开发房地产;成了身价数十亿的大富翁……

那个引领过他们的优雅女子找到了他们;引领着他们;向大堂后侧走去。我合上画册;看到封底上;一个医生的手;与一个孕妇的手;亲切地叠放在孕妇隆起的肚子上。图案上方的文字是:我们把孕妇和婴儿视为自己的亲人;把周到细致的服务做到极致。在我们这里;能够让您体验到最温馨的氛围;感受到最体贴的呵护和最完善的照顾。

走出医院后;小狮子情绪低落;不停地用充满了政治色彩的陈旧观点咒骂着新生事物。我心中有事;不想理她。但她的车轱辘话没完没了;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我说:好了;夫人;别酸葡萄了!

她例外地没有翻脸;只是苦笑一声;说:像我这样的土医生;只能到袁腮的公司里养牛蛙了。

我说:我们是回来养老休闲的;不是回来工作的。

她说:总要找点事儿做;要不我给人家当月嫂去?

行了;我说;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

肖下唇;我说;肖夏春;他虽然整了容;但我还是把他认了出来。

不可能吧?小狮子道;他那样的大款;回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的眼睛能认错人;但我的耳朵听不错人;我说;他那种喷嚏;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打出来;另外;还有他那眼神、他那笑声;都无法改变。

他也许是回来投资开发的吧?小狮子道;听说我们这地方很快就要划归青岛;一旦划归青岛;地价、房价岂不是都要大涨?

我说:你猜猜他跟谁在一起?

我怎么能猜得出?小狮子道。

他跟小毕在一起。

谁?

小毕;袁腮那个牛蛙公司的小毕。

噢;小狮子道;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个骚货!她跟你那小表弟和袁腮也干净不了。

第四部6

小狮子对牛蛙公司充满了厌恶;对袁腮与我的小表弟也无丝毫好感;但我们参观过中美合资家宝妇婴医院不久后的一天;她却突然对我说:小跑;我要到牛蛙公司上班去了。

我吃了一惊;看着她那张洋溢着笑容的大脸。

真的;我不是开玩笑;她收敛笑容;严肃地说。

那些玩意儿;我努力排斥着执拗地出现在脑海里的牛蛙形象——看过姑姑那集电视节目后;我也几乎得了蛙类恐惧症——你去养那些玩意儿?

其实;她说;蛙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人跟蛙是同一祖先;她说;蝌蚪和人的精子形状相当;人的卵子与蛙的卵子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有;你看没看过三个月内的婴儿标本?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与变态期的蛙类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我更加惊愕地看着她。

她像背诵似的说:为什么“蛙”与“娃”同音?为什么婴儿刚出母腹时哭声与蛙的叫声十分相似?为什么我们东北乡的泥娃娃塑像中;有许多怀抱着一只蛙?为什么人类的始祖叫女娲?“娲”与“蛙”同音;这说明人类的始祖是一只大母蛙;这说明人类就是由蛙进化而来;那种人由猿进化而来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

我从她的话语中;渐渐听出了袁腮和我小表弟的言谈风格;于是我知道她一定是被这两个巧舌如簧的家伙给煽晕了。[第二华人书香吧bsp;好吧;我说;你要是在家闲得无聊;当然可以到那里去散散心;不过;我笑着说;我估计用不了一个星期;你就会不辞而别。

先生;虽然我口头上对小狮子到牛蛙公司工作表示反对;但我心中暗暗高兴。我其实是一个喜欢独往独来的人;我喜欢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一边逛一边回忆往事;如果无往事可忆;我便想入非非。陪着小狮子散步是我的职责;履行职责是痛苦的;但我必须伪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现在好了;她一大早就去牛蛙公司上班;骑着那辆据说是我小表弟为她购买的电动自行车。我隔着窗户;看到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电动自行车上;沿着河边那条道路;无声无息地、十分流畅地向前滑行。当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我也匆匆下楼。

我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逛遍了河北岸的几个小区。树林、花园、大小超市、盲人按摩院、公共健身场所、美容院、药店、彩票出售点、商场、家具店、河边的农产品贸易市场;都留下了我的足迹。每到一地儿;我都用数码相机拍照;就像公狗每到一地都会翘起后腿撒尿一样。我还穿越那些尚未开发的农田;去参观了那些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那些工地有的主体建筑已成;显示出标新立异的风貌;有的正在挖坑打桩;猜不出未来模样。

河北岸基本逛遍后;我便往河南岸转移。我可以从那座凌空展翅造型的斜拉桥上过去;也可以乘坐竹筏;顺流而下;到达十几里外的艾家码头。我一直走桥;怕竹筏不安全。有一天;桥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交通堵塞;我决定乘一次竹筏;重温一下当年的情景。

撑筏的是一个身穿对襟布扣上衣的年轻人;满口乡音;但吐出的全是时髦词语。他的竹筏是用二十根碗口粗的毛竹制成;前头翘起;安装了一个木雕彩绘龙首。竹筏中央;固定着两个红色的塑料小凳。他递给我两只塑料袋;让我套到脚上;以防鞋袜被水溅湿。他笑着说;许多城里人;都喜欢脱掉鞋袜。城里女人的小脚;白得像银鱼儿;泡在水里;呱唧呱唧踩着;好玩极了。我脱掉鞋袜;递给他。他将我的鞋袜放在一只铁皮箱里;半真半假地说:要收一块钱保管费哦!我说;随你吧。他扔给我一件砖红色救生衣;说:大叔;这个您可一定要穿上。否则;我的老板要扣我的奖金呢。

年轻人将筏子从河边码头撑出时;那几个蹲在岸边的筏工喊叫着:扁头;祝你好运;掉到河里淹死!

年轻人麻利地撑着篙;说:那是不行的;我要淹死;你妹妹岂不是要守寡?

筏入中流;疾驰而下。我掏出相机;拍了那座大桥;又拍两岸风景。

大叔是从哪里来的?

你说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用乡音说。

您是本地人?

也许;你爹还是我的同学呢!我看着他那颗扁长的脑袋;想起了谭家村一个外号“扁头”的同学。

可是;我不认识您啊;他说;您老是哪个村的?

好好撑筏;我说;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只要我认识你爹和你娘就行了。

年轻人熟练地挥舞着竹篙;不时地盯我一眼;显然是想把我辨认出来。我掏出一支烟;点燃。他翕着鼻子;说:大叔;如果我没猜错;您抽的是软包“中华”。

我抽的确是软包“中华”;这烟是小狮子带给我的。小狮子说是袁腮让她带给我的。小狮子说;袁总说这烟是一个大人物送给他的;他只抽“八喜”;不换牌子。

我抽出一支烟;探身向前;递给他。他欠身接过;侧着身子;避着河上的风;将烟点燃。抽着烟他喜笑颜开;脸上呈现出一种又丑又怪的美。他说:大叔;能抽得起这种烟的人;都不是寻常人物。

是朋友送的。我说。

我知道是送的;抽这种烟的人;哪有自己花钱买的?他笑嘻嘻地说;您老也是“四个基本”呢。

什么“四个基本”?

烟酒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他说;还有一个“基本”我忘了。

夜里基本上都做噩梦!我说。

您说的不对;他说;但我的确想不起那个“基本”是什么啦。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