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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德馨回到家,和丈夫关山复说了儿子的情况,可以看得出,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么的有出息,在村里已经得到人们的信任和关爱,喜悦之情油然于表。
说到儿子请求能想办法把林志耕的父母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事儿。关山复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此事非得与老首长,师政治部的老主任商讨个办法不可。
第二天正逢星期日。严德馨夫妇换上便装,按儿子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林志耕父母现在居住的地方。来到幽深的小巷,一排排低矮潮湿的高脚楼展现在他们的面前。顺着居民的指引,他们找到了林一宽夫妇居住的吊脚楼。
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们心里一阵阵的发紧。这那是什么吊脚楼啊!比其他的吊脚楼显然地矮了大半截,朝向又不对。只有大约一间十平米左右的上下都是由混泥土搅拌板钉起来的低矮屋子。
铁将军把门。问邻居人去了哪里?邻居说,这两个依母依伯啊,每天一大早就去接受劳动改造,一直要到晚上六点才能回家做晚饭吃。严德馨问,那中午在哪里吃饭呢?中午啊,中午就是早上做好带出门啰。又问,都在那里接受改造哇?他们都在三坊七巷那里扫街洗厕所哟。
按邻居的话,严德馨夫妇果然在三坊七巷处找到了林一宽夫妇。他们正在扫街。严德馨眼泪差点都要掉了下来。嘴上轻轻地骂着说,天煞的造反派哟,这革的是什么命哟,这不活生生的不把他们当人来看吗。关山复什么话也不说,铁青着脸。看着这二位可怜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在默默地劳动着。
说他们是老人,其实他们才五十多不到六十啊。这个年纪,正是得享天伦之乐的年纪,正是满腹经纶,著书立说,明堂策论之年纪,正是悠然飘逸,赏花玩草鉴赏把玩之年纪。可是……,他们无语无言无神无灵,形同一具枯槁形骸!
严德馨正要上前打招呼,关山复立即制止住她,说,你跟他们打招呼,反而会害得他们晚上更没得休息,要交代和谁联系,没完没了。走!回去想一切办法也要把他们弄出来,再不能让这两位他(她)们遭罪了!
夫妇俩回到家,连中午饭都不做了。关山复捎带了一瓶老首长爱喝的山西西凤酒,乘了公共汽车来到老首长的家里。正赶上老嫂子在擀面皮儿包饺子吃。
赶早不如赶巧啊。两人二话不说,一个卷起袖子加入到包饺子的行列。一个烧好开水泡起闽南安溪的功夫茶来。接着就是海天阔地地吹啊扯啊。说着说着,关山复就有意地把话题引向“文革”十年的动乱。幸亏邓小平同志上台了,否则啊……。
关山复对老首长说,是啊,邓小平同志上台就抓“整顿”。不到一年,经济工作也恢复了,铁路交通也恢复了,听着还准备抓教育的整顿呢。可是啊,这老干部的解放工作怎么就这么地难啊?我有一个朋友的父母是个老文人,老政协。现在还在接受着劳动改造。那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嘛。今天我去拜访老朋友看到他们的惨象,实在是很难过啊!老首长,您是否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这位老先生夫妇摆脱困境呢?
老首长苦笑着说,我们倒变成到处在帮人度厄解难的观音菩萨啰?哈哈!帮都帮不过来哟。省里一位老革命被斗了半死不活的,前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捞了出来,安顿在一座军械仓库里跟着战士们吃住,总算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咦,你这位和你到底是什麽子关系呀?
关山复只得老实地对老首长说,是章儿的一位在乡下一同插队好同学的父母。
哈哈哈!关含章这小家伙,也学得你这老东西的仗义品行啊!含章现在好吗?这小子今年正月也不来我这老头子的家里拜年啰?是不是还在气我不能给他弄来当兵啊?唉!没法子的事儿哟,谁叫你们这一家子人认死理呀。那脑筋都不会转个弯儿呀!唉!这小子如果能当兵,肯定是一块好钢哟。
关山复连忙解释说,这孩子今年在家里过了一个年,初二就往外跑,说是要为村里筹建小水电站收集资料。成天往省图书馆里跑,要不就是往老那位转业在省水利电力局的老战友那儿跑。初五就回了乡下。现在可是大大忙人啰。
话题又转到这位老先生的身上。老首长立即拿起电话,联系后勤部的一位老部下,现在是副部长的领导。商量的结果是,考虑他们是地方的民主人士,不好弄到军营里,怕一旦泄露消息,反而给他们带来更不利的后果。正好严德馨的医院可以安插进去做一些清洁工,但不累,也干净。至于住的地方,可以考虑安置在医院警卫排的宿舍里调整一间给他们住,也好顺便得以保护,吃饭就在员工食堂里就餐。
老领导就是老领导,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严德馨满意极了。第二天一上班,严德馨到医院政治处开领了介绍信,来到林一宽夫妇所在的街道革委会保卫组。向他们谎称说,部队正在进行一项战备药品研究试制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据说你们这里有二个正在接受监督劳动改造的大右派分子,正适合做这项工作的洗涤消毒清理卫生工作。
街道保卫组的同志一听,知道这是一件什么儿活。都异口同声地说,好好好!这是应该的,军民一家亲嘛!这就马上办。
严德馨的心里直好笑。心想,也只有出这一手,你们才肯放人。照实说了,你们不千方百计地阻拦才怪呢。其实啊,哪有这档子事儿哟。部队研制新药,还用得着你们地方的同志去麽?都是白老鼠该死呢。
当林一宽夫妇带着行李物件来到严德馨的医院报到时,这才知道是关山复夫妇暗中出力帮助他们摆脱困境。老先生夫妇老泪纵横,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严德馨说,林先生,大嫂啊,快别谢啰。好好地洗漱洗漱,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让孩子回来看见您们的新模样,该是多么地高兴啊。如果要谢的话,那就谢谢我们的老首长,是他才有这样的能力办得了这样的事儿呢。
当晚,关山复夫妇在家里盛情地款待了这对饱经风霜的苦人儿。
都说儿子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对于严德馨来说,这种说法已经是太清淡,太寡味了。儿子岂止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啊。简直就是灵魂,就是自己的命啊!
这次去花溪村,看到儿子如此慷慨地把自己穿的、盖的用的都资助给孤老困儿,连他父亲送给他在晚上御寒的军大衣也送给了孤寡老人。不是做母亲的小气舍不得,而是看到儿子的床上只铺着稻草和草席,盖得被子只有五六斤重的薄棉絮,她的心疼极了。
更有甚者,连这个身子骨都很羸弱的小志耕,也把自己身上穿的厚毛衣,好一点的衣服也送给孩子们穿。
妈妈说,孩子啊,天下的穷人很多很多,你一两个人救不过来的呀。可是他俩却说。是啊,天下的事儿还轮不到我们来管,可眼前的贫穷,却是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的。严德馨没办法说服他俩。心里中是觉得有点难过,而不是激动。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咋地这两个孩子就这样的无私无我呢?万一冻着生病了,在这样的深山沟里,看个医生可是难上加难的啊。
回到家里,和丈夫关山复一说,丈夫反倒哈哈笑了起来。爽朗地说,哈哈!我的儿子没白教育。有了这个觉悟,就有了做人的道德基础。古人不说过吗“修身养性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还说过“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精骨……。”
去去去!夫人火大了去。给你说儿子的事儿,你不体贴反倒开心。冻坏了你不心疼哟!净说那些高耸入云的大话。
严德馨也不和丈夫啰嗦。第二天跑到百货商场,挑了一男一女两色的毛衣线,又为林志耕买了几件觉得合身的外套。拿着男色的毛线,找了科里的好姐妹,吩咐她帮忙打一件毛衣给儿子穿。女色的这一件,就自己动手。她知道,这样的事儿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否则的话,好心的、好奇的、好事的,肯定让你没完没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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