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按牌理出牌的结果 (3)_高跟鞋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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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按牌理出牌的结果 (3)(2 / 2)

都沉默了。

后来就讲到了那个教堂。

安弟说,有时候礼拜天起床晚了,能听到很响的钟声从远处传过来。好像还有鸽子的声音。鸽子在雨雾里拍动着翅膀。安弟说她知道这钟声就是从附近那个教堂里传过来的。安弟说那个教堂平时很荒凉。到了礼拜或者圣诞的时候,又不近情理地挤。安弟说她楼下有个邻居老太太,每逢礼拜,就上楼来叫安弟同去教堂做礼拜。她对安弟说,她是每星期都要去做礼拜的,然后在回家的路上顺带捎回几斤肋条煮汤。安弟知道她是从外地流落到这个城市的,年轻时遭丈夫的虐待,前两年又差点被养子用被条勒死。她有一只眼睛患着严重的白内障,在亮光下看去极为可怖。安弟说后来只要从那个教堂门口走过,就会下意识地朝它多看几眼。那是个外观与内部都相当简单的教堂。门前种了排树,隔开这排树就是人来车往的街市。安弟说她站在教堂门口,看到云层渐渐地压下来,压在教堂穹窿的弯顶那里。安弟说,那时候她心里想着一个问题:

老太太究竟能从那里面得到什么样的东西。

安弟问大卫:

“你知道吗?”

大卫摇摇头。大卫说他现在无法回答这种虚幻的问题。他以前是虚幻的,但他发现虚幻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他现实了,但现实只是现实,现实让他安身立命,却无法给予更多。站在现实的立场上,他却变得更加虚幻了。大卫说这几年他去过一些国家,这些国家都有很多或大或小的教堂。在那些高大或者不那么高大,但无一例外感觉漫长的回廊里,悬挂了很多宗教革命前的圣像、圣画、圣坛、浮雕和雕塑。巨大的受难的耶稣睁着痛苦的眼睛,浑身血迹斑斑,血从钉子眼里渗出,顺着赤裸的双足滴下来。大卫说他会在那些耶稣像前面站上很久。他看到很多人从那些耶稣像面前走过去,各种种族、各种肤色、各种年龄,美丑不一的,贫富不均的。但他们看上去都很安详。大卫说有一次他去问一个右腿微瘸的中年人。他说:“你经常来这个教堂吗?”

中年人说:“是的,经常来。”

大卫又问:“为什么经常来教堂呢?从教堂里你能得到什么呢?”

中年人回答说:“能看到上帝。”中年人还说:“有的人一开始就能看到上帝,还有的人开始时或许看不到,但慢慢的就能看到了。”

大卫说,他和那个中年人在教堂的回廊上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回廊上所有的圣画都围绕着耶稣受难的内容。或是耶稣与玛丽亚的送别,那是耶稣即将走上十字架时的情景。或是耶稣复活时,玛丽亚拥他在膝上,如同婴儿。或者就是耶稣受难的整个过程。鲜血。鲜血,还有苦难。大卫说他那时候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真的是恐惧。那种恐惧是陌生的,但恐惧的感受是真实的。

大卫说他问那个中年人:

“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到恐惧吗?”

中年人回答说:

“开始时是感到恐惧的。非但恐惧,而且悲凉。可是,以后,我花费了许多年的时光,终于从中获得了更多的智慧和温情。”

大卫说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中年人能在那样阴森恐怖的地方,感受到温情这种东西。就像人在最黑暗的地方看到了光。那么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从他的内心吗,还是从那个虚无的上帝那里?大卫说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大卫说因为他想不通这些,所以他也无法回答老太太能从教堂里得到什么东西这个问题。

有些事情大卫没有说。

有些事情大卫确实想了很久。他画抽象画的时候在想,他到广告公司打工的时候在想,他爱上王小蕊的时候在想,他看到王小蕊做了别人情妇的时候也在想。但他从来就没有想出过答案。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接近那个答案了,比如说,第一次和王小蕊躺在他的蓝格子被单上时,他就有这种接近的感觉。他记得当时他对王小蕊说:我看到光了。王小蕊感到很奇怪,王小蕊问:哪里?什么光?他就说:从你的每一根头发丝里。从一个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后来他就看不到光了。他收到王小蕊写自南方的那封信时,更是感到漆黑一片。大卫不知道怎样永远感受到那种光芒的存在。如果说,他拥有爱的时候能感觉到它,那么,有朝一日,总会有那么一天,他失去了爱……还有钞票。那种厚厚的由特殊纸张制成的钞票,他没有它的时候、得到它的时候、或者干脆把它扔出去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沐阳光的感觉。虽然说,这么多年,他终于知道:他缺少不了它。所有的一切都在印证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但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同样与光芒的来源无关。

大卫说他想不出答案来。

后来他就干脆不想了。

但是大卫讲了两个故事给安弟听。大卫说都是与附近那座教堂有点关系的。

一个故事发生在十年以前。

大卫说,十年以前,有个画画的住在那个教堂的附近。从他住的那幢楼,爬到最高一层的屋顶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教堂的尖顶。那个尖顶是那样的尖,就像一把钢刀一样。所以那个画画的就把它叫做“刺向胸膛的针”。那个画画的在他的屋子里拚命地画呵画呵,画累了就跑到屋顶上,看看那个“刺向胸膛的针”。那时候,他有一个愿望:总有一天,他要在中国艺术博览会上展出自己的作品。

但是画画的很穷。终于有一天,他跑到“刺向胸膛的针”那里去了。他去那里画祈祷人的素描。“要画幅肖像吗,这样上帝就会更清楚地看到你了。”画画的在人群里走动着,游说着。然而收效甚微。除了偶尔个把确实笃信上帝、生怕上帝会对这种不恭之语有所微词,而让他得逞之外。画画的一无建树。教堂里倒是有很多人,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虽然人们对虚无之物是否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仍然半信半疑,在做祷告时眼睛半睁半闭,偷窥上帝,但没有人觉得画画的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对于这一点,他们眼明心亮,清醒万分。他们明眼暗里看出这个画画的衣衫不整,并且有迫于生计之相。这让教堂里的人们避之不及,惟恐沾惹上身。在教堂外面的大街上,画画的被一个算命人拉住了。“你是个命贵不凡之人呐。”算命人说。算命人还说:“先生你天庭饱满,吉人天相。但是面色不红不润,特别是印堂无光,虽是福相,然而机缘不到。”

画画的便问:“那么机缘什么时候会到呢?”

算命的说:“先生你万事俱备,唯独心上横插一把钢刀。”

画画的心头一惊。

算命的又说:“只要把钢刀卸去,落入凡尘之中,劫难也就过去了。”

大卫说,接下来就到了十年以后。

十年以后的一个下午。又一个画画的来到了这个教堂。这天教堂里很空落。只有空空落落的脚步声,和透过屋顶玻璃射下来的淡青色的光线。

这个画画的在教堂里等一个人。

后来他等的这个人来了。

是个商人。这个商人从皮包里拿出一叠东西。那是一些捆扎得很好的特殊纸片。正面有四个人头,背面有一幅山水画。他把它们拿出来。他把它们拿出来以后,又放在了教堂里的长桌上。他看了它们一会儿。他看它们的时候,突然像是听到了它们被撕扯成两片的时候发出的滋啦声。然后又像是听到了它们被撕成四片和更多片时发出的声响。

他把那个画画的叫了过来。

他拉着他的手。把那些捆扎得很好的特殊纸片交到了他的手上。

说到这里,大卫作了一些解释。

大卫说有两件事情是需要给你作些解释的。

第一件是人物:第二个故事里的那个商人、和第一个故事里的画画的是同一人。

第二件是故事背景:第二个故事里的画画的,想在中国艺术博览会上展出作品,那个商人赞助了他。用那种特殊的纸片---他背弃梦想交换而来的。那个画画的小师弟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纸片时,眼泪流了下来。

那个商人倒是没有哭。

他只是鼻子一酸,眼睛上蒙了一层雾。

他想到了一句话。这句话可以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句国骂。第二部分要文雅些。是一句判断性的短语:

什么叫艺术?这才叫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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