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无法想象到,当我再次见到风然时,竟是在如此的情况下。看到风然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痛苦无助的表情时,我失去了所有理智,若不是欧飒紧紧的抱住我,或许,疯掉的我会杀掉那些在她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的医生。
那是终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痛,那样瘦小的风然,那样柔弱的风然,那样苍白的风然,那样无助的风然!我不敢眨眼,我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随风而逝!只能将拳头紧紧握住,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恐惧,从没有那么一刻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仿佛遗世孤立的风然,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与她平时的样子相比,风然熟睡的样子更像是一只温顺可爱的猫咪,偶尔,嘴角会微微翘起,挂着让人心醉的微笑。
那时的我总想,那个能让风然如此微笑的人会是谁呢?又会是个怎样的人?直到那一日,风然从睡梦中惊醒,我紧紧的抱住她安慰道:“别怕!风然别怕,有我在这儿!”
风然却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把将我推开,我的心慢慢跌落到谷底,却依旧不甘心再次拥住她:“风然,让我照顾你!让我陪你一起走完这一世,好吗?”那一刻,我是在祈求,祈求风然可以为了我而留下。
可是,风然却仿佛着魔般定定的呆在那里,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只有泪水不断的划落,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而我却只有深深的心痛,即便在失去神志的状态下,风然依旧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我突然很想知道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
我想了一千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甚至,只要可以留下风然,我会尽我所能的来帮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即便,无法得到她!却从没想过如此荒谬的结局。
当我在安静的咖啡厅因吃惊而失声叫出:“爱新觉罗.胤”这个名字时,所有人都不满又好奇的看向我,而我,却只听到心底某个角落塌陷的声音,空洞而哀绝。
爱新觉罗.胤,一个已离去百年的男人,我要拿什么去找寻,我要拿什么去打败!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只是这场爱情的见证者,他们之间,或者在风然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男人的存在而已!而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旁观者!
我以为我会大笑着拂袖离去,或者对欲言又止的欧飒说点什么,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极其平静的在欧飒担忧的表情中淡淡的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飒!”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都在想,当时的我是不是疯了?我想,或许吧!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一如风然会爱上那个早已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男人一样!因为一句话,因为一首诗,亦或,只是因为某一瞬间的心灵感应而已......
我从未告诉风然,在每个想她的夜晚,我都会跑去看她的文字,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心痛。
风然说:“一生一代一双人,若今生无法寻找到只爱我,只懂我的那个人,我宁愿选择孤独终老!”
风然说:“胤,我曾那么希望你是那至情至性的仓央嘉措,而我是那个爱你伤你最终弃你的玛吉阿米;胤,我曾那么希望你是那至真至诚的纳兰性德,而我是那个知你懂你最终遗你的妻,不为那流传百年的情诗与那千古的才子佳人。只为爱,那至死不渝的爱恋,那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爱恋!”
风然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胤,今生我们终还是错过了,奈何桥旁,我还能寻到你吗?”
风然说:“我的爱,遗落在大清了......”
风然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我不知道风然在那些个寂寥而落寞的夜晚,怎样惨烈而绝望的想着那个男人......
风然出院了,因为她说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不能死在那个冰冷的医院。
风然的笑容偶尔也会为我而绽放,即便依旧那么苍白,无力,却只为莫司南而展现;风然终于开口同我说话了,她说:“司南,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得到幸福的!”每当这时,我都想笑,这个傻瓜,总喜欢以大人的口吻说话!
可是,我却每每因为鼻子发酸而转过身去;风然越来越喜欢发呆了,若不发呆时,她便会拼命的工作,然后,继续失眠,发呆,工作;
风然的身体终究还是越来越弱了,即便,她极力的掩饰,云淡风轻的回答我们的询问,我却依旧能感觉到生命正在她虚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
我想尽一切所能让时间停下,我想努力抓住些什么,可笑的是,上帝狠狠的抽了我一耳光,那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风然面对我的拥抱第一次没有推开,而是用她那让人担心随时会倒下去的身子紧紧的抱住我,她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穿透过来,飘渺而虚幻,她说:“司南,忘了我吧!不值得,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放手吗?”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知道,我将要失去这个女子!这个我从未拥有过的女子!可是,如果我知道,如果我当时知道,那个拥抱代表的是离别,是决绝!我一定不会就那么放开她的手......
我在认识风然的一年后失去她,永远的失去......
转眼已是风然离开的三年后,我再一次来到这座宏伟雄壮的紫禁城。风然曾说,这里是她最心爱之人的陵墓,因为,这座冰冷无情的宫殿将那个温文尔雅男子绝世才华埋葬!
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欧飒,风然,你说的,我都做到了!那么,现在的你,还好吗?
风然,你说欧飒爱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辜负!
你说欧飒才是真正知我懂我的那个人,我不能错过!
你说母亲是你今生唯一的牵挂,求我们不要忘记!
这些,我都一一做到了,可是,风然,你都没有想过我吗?都没有为我想过吗?
风然,你这个狠心的家伙,吝啬到连出现在我的梦中都如此不屑。
风然,北京的天气凉了,在你离开的一年后,我向欧飒求婚了!我想,或许你说的对,欧飒是个好女孩,即便,现在的我还无法爱上她,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风然,其实我很自私,我,只是在想,至少,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同我一起生活的那个人,与自己一样深爱着你!
风然,你最喜欢的枫叶红了,今年,我同妈妈一起来看你,风然,虽然我知道你留给妈妈一笔钱,可我还是同欧飒决定将妈妈接到身边照顾!我和欧飒同你一样唤她妈妈,风然,妈妈真是个善良的人,我们会一直照顾的她的......
风然,如若可以,能否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只是那样就好......
风然,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依旧会爱你如斯......
风然,我曾那样深深爱过的女子,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