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寒怅惘的身影消失在寺里。小青微叹一声,收起人形,化为一道蓝光,在嵩山山腰密林间找了个僻静所在,遁下身来,化作原形小青蛇,在树梢卷起身子,调息起来。
南宫寒离开小青,怅惘满怀,正低头往回走,同辈师兄智远拉住了他,道:“师弟,去了这么久!师父在方丈室等你呢!”
南宫寒一听,脸上更是泛红,忙对智远一稽首,一溜小跑,来到方丈室,对打坐的无心恭声道:“弟子智寒拜见师父!”
无心垂首低眉,“做吧!”
南宫寒依言在无心身侧的蒲团上坐下,无心道:“智寒,‘千年九叶果’乃世之异宝,得此异宝者,必是天意;时值多事之秋,你将来替天行道,乃你之职责!”
“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定不负上天眷顾和师父厚爱!师父,是否开始传授弟子洗髓功法?”语言没有豪言壮语,倒也字字发自肺腑,但对修习却又有操之过急之嫌。
无心面无表情,“欲速则不达!你初入少林,六根未尽,烦恼、贪痴、困扰,可知此乃修习‘洗髓经’之大忌?”
南宫寒闻言一怔,忙道:“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
无心双目直视南宫寒,“修习之人,最忌急于求成!在修习‘洗髓经’前,为师先传你禅定之法。”
“禅定之法?”南宫寒自付自己入静功力不差,“师父,弟子入静之功虽不是微妙,但也有几分火候。”
无心手持佛珠,“你可知何为禅?何为定?”
南宫寒因为“三眼魔君”胡不可之故,武功难入大流,但却饱读诗书,唯一沉吟,道:“禅甘醇如诗如酒,清澈如醴如泉,欣然如杨柳拂面;定如空山之夜月,雨后之溪谷;禅定永恒如苍穹日月,万古长空!”说完,神色略显得意,暗道师父必将大加赞赏。
却不料无心仍是面无表情,道:“阿弥陀佛!再思!待你想通这‘禅定’二字,为师再传你‘洗髓经’!”
南宫寒见无心对自己的说法并不满意,已经眼脸下垂,气息似有似无,便诺诺而退,回到寝室,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直想不通该如何来回答无心的问题。
迷迷糊糊睡至第二天,醒来已错过早课,大是惭愧,用过茶点,暗道:这禅定不就是入静么?我何不自己入定,说不定可以令师父满意也未知,也可让师父看看我的火候。想到此处,便按以往的意守之法开始入静,倒也恍恍惚惚,渐入冥冥。
及至下午,已连番入静了两次,还是和以前一样,身体并没有什么改变,更没有寻思到无心师父的答案,一时索然,便信不出了寺门,背靠寺前的一棵大树,轻声自语道:“青青、青青!你在哪儿呢?”
本是无意所发,却不料背后“扑哧”一声轻笑,便听得小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公子一日可好?”
南宫寒没想到信口一叫,小青真的出现在身旁,一时大窘,却也高兴万分,忙起身道:“青青,你住在哪儿?”
小青在南宫寒神情的目光下恢复了女儿的羞涩,“这山腰林中有间小屋,没有人居住,我便在哪儿住下了,听着这晨钟暮鼓,倒也自在。”
南宫寒见她心性如此清淡,道:“只是苦了你!”说着,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她的玉手。
小青脸色泛红,“公子眉头紧锁,不知为的那般?”
“哎,无心师父问我何谓禅定,我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他要我想通了才传我‘洗髓经’呢!”
“你如何作答?”
南宫寒把自己的回答说了一遍,满以为无心乃得道高僧,小青自是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该大加赞赏;却不料小青听完,道:“公子的回答虽然华丽雕琢,但并不贴切,略显虚浮;佛家讲究顿悟,大师要你细思,用意自是深远。”
南宫寒神色沮丧,“青青可否教我,何谓禅定?”
小青虽有千年修为,不过俱是吸取日月精华、勤修苦练而得,对于佛家妙语禅言,自是领悟不深,一时也为之语塞。
二人正面面相觑间,却听身后宏声传来:“阿弥陀佛!妄念不生为禅,坐见本性为定!”二人一看,乃是无色大师立在寺门口,正对二人说话。
小青见无色身立之地,离自己二人少说也在几长开外,竟把二人的谈话听得明白,忙施礼道:“大师好精湛的内功!好绝妙的回答!好一个‘妄念不生为禅,坐见本性为定!’令小青茅塞顿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色宣完佛号,转身回了寺中。
“公子,可曾明白了么?”小青见南宫寒发呆的样子,问道。
“妄念不生为禅,坐见本性为定!”南宫寒反复的叨念着无色的话,瞬时神色激动,拉着小青的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呢,青青?”
小青自听了无色的话,领悟自是要比南宫寒高,更觉修炼道路中的许多困惑迎刃而解,外表却并没有南宫寒那样的激动,说道:“小青也明白了;公子既已明白,为何还这般激动?”
南宫寒一怔,随即再次一窘,但旋即恢复常态,道:“青青,要不我们一同去拜见无心师父?”
小青摇摇头,不想打扰南宫寒心神,道:“公子已悟禅定之机,何不快向无心大师一舒胸臆?小青日后再来。”说完,挣脱南宫寒手腕,腾身消失在树林间。
南宫寒神色镇定,缓步来到方丈室无心跟前,下拜稽首道:“智寒参见师父!?
无心见他神情举止和昨日大是不同,再次道:“和为禅?何为定?“
南宫寒把无色的话重复了一遍,道:“这是无色师父点拨于弟子的。”
“说说你的理解。”无心仍是面无表情。
南宫寒道:“弟子的理解只有十二个字——明心见性、心神境虚、心神交合。”说完,竟然双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气息细微。
无心见状,心中大慰,暗道:“不想此子悟性如此之高!”口中却道:“如此甚好,下面悉听老衲直言。”
南宫寒虽渐入禅定之境,但更觉耳聪目明,轻声道:“弟子悉听师父教导!”
无心嘴角微动,但字字直入南宫寒耳际:“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坐如邱山重,端直肃容仪;闭口深藏舌,出入息与鼻;息息归元海,气足神自裕;浃骨并洽髓,出神先入定……”说的正是“洗髓经”要旨。
此时南宫寒心神交合,在无心的引导下,体内那股纯阳气流渐渐平息,如同山涧小溪,自丹田流向四肢百骸,既而又缓缓回流,终入气海;如此川流不息,周而复始,只觉身虚神摇,渐渐直入大道之境。
日子就在南宫寒潜心修习“洗髓经”中过去了十天,南宫寒只觉身体气血平缓,心神空明;至第二十天时,已能神由心发,气随心动,自觉身轻步稳,浑身舒坦;更得无心兼传轻功身法要义,提气上纵间也能穿檐走壁,腾身树梢间,只是没有小青那般轻盈罢了;其间他也曾出到寺外,和小青一起共同研讨修习中的心得。
小青对南宫寒所说的“洗髓经”旨要自是能够入耳不忘,但想到这是佛家至高宝典,没有因缘机巧和得到许可修习,自己偷习于情于理不合,甚至有遭佛祖责怪降罪的可能,是也仅是帮助南宫寒梳理经文要义,解决困惑。没有南宫寒的日子,便听着寺院的暮鼓晨钟,按自己的修习方式吸取着日月精华,不时的下到山下,做些惩奸除恶、扶弱济贫之事,倒也过的逍遥自在。
一日,南宫寒修习功课做完,早早出到寺外,小青并没有悄然出现,想到她说在山腰间的一间茅屋住下,便想要去看看她的居室,说不定给她一个惊喜也未可;当下展开身形,腾上树梢,向山腰间寻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