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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十九(2)
长沙电影城是年轻人喜欢光顾的地方,因为常常有一些美国大片在这里播映。年轻人喜欢看带刺激性的影片,好莱坞就生产一些适合年轻人胃口的东西,这也是只有年轻人才有时间看电影或舍得掏钱看电影。王军先一步到了电影城,左右望望没看见周燕,忽然想应该跟黄娟打个电话,免得她一个晚上都在等他的电话,就走到电话亭前跟黄娟打起电话来。我马上要去深圳,他对黄娟说,我那个朋友已跟我打了火车票。黄娟说:去深圳干什么?王军回答她:去画设计图。又说:但会有一两万块钱赚。黄娟在电话那头撒娇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决定把这四五天给周燕和焦小红,便说:可能要一个星期。就在这时候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便对他“嗨”了声。他一回头,见是周燕站在他身旁,忙对黄娟说:我挂电话了。他放下话筒,付了电话费,看着因做了美容脸上显得极为光鲜的周燕。周燕二十二岁,一张脸蛋看上去像十六七岁的女孩的脸蛋,这是她总是注意做美容。脸上只要出现一个小斑点她都要想办法祛掉。她不像黄娟被束缚在单位上,也不像焦小红每天都呆在电视台的机房里剪接带子。她是一个自由人,讨厌读书,高中肄业文化,除了玩还是玩,平均每个月要用她父母四五千块钱,用来打的、打麻将、请朋友吃饭、买衣服、买化妆品和做美容等等,她的父母见她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免不替她着急,说周燕,现在爸爸妈妈还有点钱,还在,假如我们突然死了,你不做事你怎么活呀?周燕耸耸肩,说找个好老公就什么都解决了。
周燕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就没缺过什么东西。她的父亲天生就是个会赚钱的机器,母亲也很聚财,两口子只有周燕一个女儿,当然就很宠她,事事都顺她,结果就把周燕宠坏了。宠坏了的周燕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不但要认真听课,回家还要认真做作业,太累了。同学中也有爱玩的女同学,有一个爱跳舞的女同学说:我很讨厌读书,不晓得读书有什么味?周燕发出同样的感慨,说嗯罗嗯罗,不晓得要是这样发狠读书做什么。从此,她真的就懒得听课了,一上课心就跑到玩的事情上去了,这样过了一个学期,学习成绩便垮了,逢到她想努力时已听不懂老师授的课了。高三那年,她的学习成绩有一大片不及格,她觉得坐在教室里实在是受罪了,就不愿读书了。母亲说:你不读书那你以后怎么办?周燕说:以后是以后的事。周燕的父亲见周燕的学习成绩垮成这样,也绝望了,说无所谓,读不了书也饿不死。周燕就正式在街上玩了,一早就收拾着自己,然后就出去玩。同龄人里反正有不爱读书的女孩,她就跟她们玩,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地玩。现在,她已经玩到二十二岁了,仍然在想今天应该玩什么,明天又到哪里去玩。
周燕说:跟谁打电话,说话亲亲热热的?王军一笑,说我这身衣服漂不漂亮?周燕说:漂亮。又问他:你刚才是跟谁打电话?王军说:跟一个神经。周燕盯他一眼,你今天真的要去深圳?王军笑笑,去鬼。不过等下吃晚饭时我还真的有点事。周燕又拿眼睛扫他一眼,你这身衣服是漂亮,尤其是穿在你身上。王军高兴了,他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来给周燕赞美的。王军说:你觉得漂亮就好,我是特意穿给你看的。周燕一笑,说你是美男子。王军一摆头,搂着周燕的腰向电影院里走去。电影是美国大片《龙卷风》,两人傻傻地盯着银幕直到最后一刻,走出影院,已经五点五十分了。王军想起焦小红会站在电视台门前等他,就对周燕说:坏了,我要走了。我还有事?周燕的内心世界还沉浸在《龙卷风》里,王军说要走她就盯着王军,说我跟你一起去。王军拒绝她道:不行的。周燕直勾勾地盯着王军,目光里充满了怀疑。王军解释说:我是去我伯妈家,我伯伯做六十岁生日。周燕不相信,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有伯伯,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伯伯了?王军说:我这个伯伯是堂伯伯,我堂伯伯的爷爷与我伢老子的爷爷是亲兄弟。王军说到这里想得找一个更有力的借口,又说:我堂伯伯有一个女儿叫小英,这个女儿脑壳有点毛病,把我看成了她的意中人,要是我带妹子到她家去吃饭,她就会发病。她一发病就尖叫,吓死人。周燕说:你以前带妹子到你堂伯伯家去过罗?王军撒谎道:我大学刚毕业时谈过一个女友,是我的高中女同学,我带她到我堂伯伯家,她看见了就尖叫,又吵又闹,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她居然爱我,你看伤脑筋不?周燕觉得他说话很逗,就笑笑妥协道:那你去吃你堂伯伯的寿宴吧,要是你骗我,我宰了你。我这人报复心最重了。王军扬手叫一辆的士停下,打开车门先让周燕进去,自己再坐进去,说亲爱的,明天晚上我们要好好搞一下。周燕把他搭到她肩上的手推开,说我才不跟你搞呢。王军把周燕送到家门前,周燕下车时,他再次告诉周燕,说明天下午我会打你的电话。
焦小红还不到六点钟就婷婷玉立在电视台的门前了,这是她四点钟就编完了带子,然后就一直等王军叩她。等到五点半钟,她缓缓走出来,站在电视台前的一棵树下等着王军。六点二十了,王军还不见影子,她想王军会不会有事不来了?但她想不可能,如果王军不来一定会打她的叩机,告诉她他有事来不成。王军总是忙,一天到晚有事有事的,不晓得他这段时间忙些什么?她想起她和王军相识相好的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就甜蜜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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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十九(3)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三年前,那时她二十一岁,刚从一所广播电视学校毕业,靠她父亲的关系分到了电视台工作。王军步入她眼帘就是那年十月,那是个金色的十月,天天都是明丽的太阳,一大早朝霞就升上了天空,要到傍晚太阳才一脸留恋地离开这座城市。那是恋爱的季节,秋天总是跟秋高气爽几个字相融的。在长沙,春天雨多,下得你连穿一身好衣服出门的心情都没有;夏天湿热,那种热好像什么东西粘着你,赶也赶不走;冬天太冷,而且长沙的冬天多雨,所以冷起来刺骨,让你不想出去谈爱。秋天却不同,秋天里长沙人的心情都好些,桥下、花坛前、树林里、学校的围墙边上或操场的篮球架下,都有人相拥相爱。焦小红的父亲是河西a大学的教授,她当然就住在a大学的宿舍区里,那段时间她走在路上常看见大学生在某棵树下或墙旮旯里卿卿我我,这有点撩拨她的芳心。她二十一了,此前还从没恋过爱。就是那几天里,王军走进了她美丽的眼帘。当时栏目组请了一些人来替栏目组出点子,王军是西安美院学设计的,也被栏目组的人叫来了。他一头长发,一张脸有棱有角,显得很冷峻。他扭头看人时,目光像刀光样一闪。她记住了他的头发和目光。她喜欢艺术家气质的青年,喜欢冷峻的目光。那天,他没怎么说话,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吃饭时他坐在一隅也没怎么说话。他不是那天的中心人物。几天后,栏目的负责人把他单独请来,让他与栏目组的人共同设计演播室的背景,就是那天,两人有了第一次接触。她站在他边上,他看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他说:你的眼睛生得很美,睫毛很长。她望着他,他又说:我真想给你画张素描。说着,他对她挤了下眼睛。换了别的女性也许会觉得王军挤眼睛的模样很轻浮,但焦小红觉得他挤眼睛的样子很可爱,好像电灯泡一闪似的。她笑笑说:我在学校里读书时,我们班一个男同学跟我画像,害我坐了整整一上午,还不准我动。王军感到开心地笑笑,伸出一根指头:我只要你坐一个小时,而且这一个小时里随便你动。说着,他眯起眼睛打量她,好像就要准备画她了似的。她脸红了。他说:你的肤色真好。我要跟你画油画。
王军把在群艺馆工作的李国庆赶了出去,把焦小红约到李国庆的房里。他不是跟她画一个小时,而是画了整整一天,中间只吃了一餐康师傅方便面。直到六点钟,室内的光线暗下来,他才罢手。他说:好了。焦小红起身,觉得腰酸背疼的,她笑盈盈地走过去看。王军问她:小焦,你觉得我画得像不像?他画得一点都不像,如果像谁,倒有点像她母亲。她说:有点像我妈妈。王军说:我好久没画油画了,我只在考大学前画过油画。焦小红望他一眼,不觉打了个哈欠。他说:你累了,我们吃饭去。她就跟着他去餐馆吃饭,吃过饭,焦小红觉得应该回家了,他阻挡她回家,说就回家有什么意思?我们去娱乐舞厅跳舞去,轻松一下。她笑了。她也想轻松一下。舞厅的情调和气氛很适合年轻人,两人在舞厅里搂着,跳着,踏着浪漫的音乐节拍笑着,休息时又坐在一起,手拉着手,这自然是恋爱。半夜里,两人在繁星满缀的苍穹下并肩走着,畅谈着人生、音乐和艺术。他说他不是一个小人物,如果没出差错,他应该是一个伟大的人。当然,一切都还需要努力。就是这句话把她感动了,一个男人敢把自己看作伟大的人,仅凭这一点就值得她倾心相爱。她赞赏他说:我希望能看见这一天。他很肯定地回答她:一定会有这一天。他又满脸温柔地补一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要相信我。他把她送到a大学她家住的那幢教授楼前,在距她的闺房只有十多米远的一棵有五百年历史的大樟树下,他吻了她。她说:别这样。他说:我要这样。他把她抱住,她非常熟悉的那个黑乎乎的门洞在十几步外召唤着她,但她就是挪不开步,因为他不让她走。他的嘴毫不迟疑地吻着她的唇,好像吸铁石吸住了一块铁似的。那是她一生里最幸福的一个吻,吻了她足足五个小时,直到天色微明,有人出来打太极拳了,他才将嘴松开。就是那个漫长的吻征服了她。那一天是她满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以前她从没跟男人接吻过,那天是她的初吻。她把初吻献给了他。几年过去了,后来王军再也没像第一次吻她那样充满激情地吻过她,但每当她回忆起那个让她几乎窒息的长吻,她就会幸福地微笑,从而原谅他的一些不良行为。
今年二十四岁的焦小红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这种力不从心的主要原因是她觉得她从来没有控制过王军,这个男人总是游离于她的视野之外,一但分手,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头无影了。有时候是三天两天没任何联系,有时候长达一个星期如石沉大海,突然又像一根春笋样冒出来,朝气蓬勃地出现在她眼里。几年下来,她渐渐感到他有些神秘。她真想揭开他身上那层神秘的面纱,但她始终没法揭开,因为他一离开她就如鱼入大海。她只能坐在岸上观望、等待,盼望他跟她联系。他来了。他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她一惊,回头一看是他:是你。王军笑笑。她本来想责备他几句,因为他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但他见面就劈头盖脑地用长沙市话骂道:这鳖长沙真的烦躁,堵车堵得好厉害。他又说:我算好了时间的,结果路上堵车堵了四十分钟。他生气,她马上不生气了,她要他不生气道:算了,不怪你。她发现他穿的衣服跟上个星期穿的那套西服不同,就偏着脑袋问他:你又买了新衣服?王军说:是的,广州买的。她惊讶地瞪着他:你什么时候去广州了?王军说:上个星期,不然我会把你闲置这么久么?焦小红恍然大悟:难怪你一个星期叩机都不打我一个,原来你去广州潇洒了。王军挺了挺胸脯,什么潇洒?我累醉了,天天在那里帮一个朋友搞设计。他又问焦小红:我这身衣服怎么样?焦小红上下扫了眼,肯定道:好看。好多钱?王军说:一千五百块钱,花花公子休闲服。名牌。焦小红是个深受父母影响因而有着传统思想的讲究节约的女孩,她身上的衣服从来没一件超过两百元的,惟一一件八百多的棕色羊皮夹克也是王军于去年秋天她满二十三岁生日时送给她的。她用既有几分羡慕又含几分责备的语气说:你真够奢侈的。王军骄傲的样子说:赚了钱就是用的。
我们像野兽十九(4)
两人走进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小餐馆吃饭。焦小红没怎么吃,她怕胖。她身高一米六三,却有一百十六斤。这让她非常烦恼。她想减肥至一百斤。她跟黄娟和周燕一样,很诚恳地同王军讨论婚姻大事,她二十四了,她的母亲在替她担忧。她母亲觉得种种迹象表明王军并不是一心一意地爱她,提出的理由是一分手就音信全无,这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王军一见焦小红提这事就以没有房子为借口,他对黄娟是这样说,他对深爱着他的焦小红也只能这样说,不然他就没有理由不结婚。他不想结婚道:我不是不想结婚,要有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才能结婚,这是现代年轻人必须具备的。焦小红试探性质地说:我妈说我们可以租套房子结婚,现在外面有的是两室一厅房出租,简单地装修一下就行。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同我父母一起住。王军打断焦小红的话,说不行,我最讨厌同父母们住,要是隔壁住着父母,做爱都有障碍。焦小红用她那双美丽的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王军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一笑,又说:想想隔壁住着父母,我就阳萎。焦小红说:你自尊心太强了。王军纠正焦小红的话,说这不是自尊心的问题,而是感觉问题。他掏出支烟点上,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向她作出保证:你放心,我会娶你的。等我有了房子,我们就结婚。焦小红叹口气,把目光抛向另一桌,另一桌上有几个男人在打量她。一个说:她有点像关之琳。另一个说:她可能是关之琳的妹妹。王军也听见了,就回头瞟了眼那桌的男人,回头高兴地望着她,说亲爱的,你是有点像关之琳。焦小红不屑道:我才不要像她呢。王军站起身,走,我们去夜总会玩去。焦小红同黄娟一样,盼望王军早日存钱买房,好过上自己想过的家庭主妇生活,焦小红说:夜总会很贵的,就随便上哪里坐下吧?我们到河边上去吧,那里也蛮好的,又不要钱。王军望她一眼,那不委屈你了亲爱的?他说,你又不是在街上扫地的,就地坐一下也行。走吧。玩去。
那时长沙市有一处夜总会非常出名,名叫港岛夜总会。很多年轻人赚了钱或者老板们都喜欢上港岛夜总会玩,遇到称心如意的妹子就开房,共度良宵。港岛夜总会有很多鸡,那些鸡来自全国各地,她们三五成群地在火车站附近租房住,白天睡觉,晚上就细心打扮一番,然后花枝招展地来到港岛夜总会前,伫立在寒风中,等待口袋里有“米”的男人召唤。两人一的士驶到港岛夜总会前时,夜总会门前就伫立着许多这样的鸡,她们于三月凄冷的夜晚里穿着自以为性感的超短裙,一身冰凉地站在灯光下,祈求地盯着一个个走来的男人。王军扫一眼她们,对焦小红说:她们都是鸡,等着男人们来搞她们。焦小红疑心道:你怎么晓得你搞过?王军说:我没搞我怕得病。杨广、马宇和黄中林他们来搞过,为此还搞了一身淋病。焦小红说:真恶心。王军说:那有什么?如今这个世界什么人都有,已见怪不怪了。两人步入夜总会,找了个地方坐下,服务员走上来问他们需要什么,王军要了一瓶啤酒,为焦小红要了一听椰奶,焦小红扯了下王军的衣角,说我不要。王军对服务员说:要,哦,还来一个果盘。焦小红嘟着嘴,说这又要用很多钱的。王军拍拍她的大腿,出来就是潇洒的,总不能光坐在这里听歌。九点钟,夜总会开始了,非常热闹,热闹得有些嫌吵,一个一个的歌手又是行礼又是唱歌,时不时还被主持人调侃几句。王军搂着感觉幸福的焦小红,看着听着,边喝着啤酒吃着水果,边跟着两旁的年轻人大声起吆喝,玩得非常开心。但一结帐他却有些狼狈,就这点东西居然要六百块钱,他以为最多不过两百元,他口袋里只有四百一十元,今天收的两千三百元学费,买这身花花公子休闲服和耐克旅游鞋就花了一千四,又花三百六十元为黄娟买了套真维斯衣裤,后来又打的送黄娟回剧团,又请周燕看电影吃零食和打的送周燕回家,又和焦小红吃饭和打的来港岛夜总会玩,口袋里自然就只剩了四百一十元。他不好意思地问焦小红,说你口袋里还有钱没有?焦小红说:有。她从挎包里拿出钱包,拿出两张一百的,王军一笑,幸亏你有,不然就难堪了。他说,把六百元递给了服务员。焦小红直吐舌头,这么贵,她痛心道,这是杀猪呀。王军小声对焦小红的耳朵说:来的都是猪。一出港岛夜总会,两人来到凄冷的大街上,大街上除了他们这些从夜总会里走出来并且在迅速消失的人群外,已没什么人了。王军看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又望一眼空漠的五一路,笑着问焦小红:你还有钱没有?焦小红说:有。王军斜睨着他心爱且善良的焦小红,说那我们去松桂园宾馆开间房睡觉。我要好好地搞你。焦小红说:去你的。
王军不喜欢带妹子回家做爱。他一想到父母在隔壁或者一想到父母可能就要回来了,他本来很亢奋的立即就会阳萎。他是那种喜欢独立或只喜欢两人世界的男人。做爱是私事,只有两个人呆在一起才能彻底放松,假如有第三者在家,他就有一种不安感,仿佛自己的隐私受到了侵害。王军虽然骚不可挡,却是个喜欢独吞的男人。用长沙话说就是“呷独”,跟他是不能有经济往来的,假如有,呷亏的必定是他的伙伴。这从他与刘友斌和伢鳖办班,却一个人大把大把的花钱就可见他的为人了。两人一走进松桂园宾馆,他的阳物就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犹如一个愤怒的武士握着剑准备冲出门砍杀谁一样。一步入房间,他就把焦小红按在床上,开始在她嘴上亲啊亲的。焦小红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吻,她渴望道:吻我,吻我亲爱的,我要你好好地吻我。王军最怕的就是焦小红要他吻她,因为她一来了劲就总是要他没完没了地吻她。假如他心情好,他能把焦小红的骨头吻软,把她吻得像一滩烂泥样瘫在床上任他品尝,就如你在吃一只熟透了的柿子。穿着花花公子休闲西服和耐克旅游鞋,他今天的心情就特别好,胃口大开地吻着焦小红,吻得她的身体都快乐地颤动起来。焦小红快乐地叫道:啊,我有你我感到很幸福。她幸福地扭动着柔美的娇躯,幸福地呼吸着三月里蓬勃向上的空气,又幸福地搂着王军的脖子,说你把我搞死吧,免得我每天想你。焦小红觉得这个世界因为有一个名叫王军的男人因而分外美丽,便幸福得一遢糊涂地张开两腿勾着他的背不让他起身,说我的宝贝,我的亲爱的,你永远是我的心肝,永远是我最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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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二十
四月份,刘友斌向王军支钱,因为刘友斌觉得王军太形迹可疑了,今天一套新衣服明天一套新衣服,隔几天又一套新衣服,而且他每天来去都打的,他自己却说他是搭公共汽车,而他至少看见过他三次打的,而伢鳖和坨坨至少不下十次看见他是打的来的。这让刘友斌预感他们收的学费泡汤了。他想了很多天,决定撕开脸皮,直取心脏,捣毁他们的友谊。这天上午,他一脸微笑地把王军拉到画室外,向王军支取一千块钱,他说:我老婆现在在做保险业务,要买一台叩机,因为别人不好跟她联系。王军望一眼刘友斌:钱都存在银行里了,三个月的大额定期,取不出来。刘友斌看着王军,你把钱存在哪个银行了?王军随口回答:交通银行。刘友斌脸上很高兴,说交通银行的行政科长是我老乡,你把存折给我,我让他带我去取。王军一听这话就晓得自己无法交差了,却硬着头皮说:存折放在屋里了,哪个会把存折带在身上?刘友斌说:那你明天把存折带来给我。王军说:没问题。
王军当然有问题,这是他把钱都花掉了。他开始只是想花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钱,所以一开始他做得理直气壮,但不久,他觉得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钱实在不够他花天酒地,就一咬牙,把该分给刘友斌和伢鳖的钱及付给坨坨的薪水也逐步逐步地花光了。他现在没法向刘友斌、伢鳖和坨坨交代了。接连几天他都不敢去画室,他跟刘友斌打了个电话,说西安美院的同学来了,他要陪两天同学。过了那几天,他又硬着头皮来了画室。他有些心虚地走进画室时,刘友斌、伢鳖和坨坨正分别指导众多学生画画。中午吃盒饭时,刘友斌并没提及存折的事。下午,四个人又分别指导小年轻们画静物,让小年轻们在四个小时内画完一组色彩静物。傍晚到了,小年轻散了,画室里只留下了刘友斌、伢鳖、王军和坨坨。王军正准备走,刘友斌叫住了他:军鳖。王军回过头来看着刘友斌,刘友斌不好意思地一笑,向王军要存折,存折带来了吗?王军说:忘记带了。刘友斌望伢鳖一眼,伢鳖望着王军,又掉过头来瞥刘友斌一眼,示意刘友斌继续追问王军。刘友斌就严肃的样子咳了声,说你是真的把钱存到银行里去了,还是把钱做了别的用。王军犹豫了下,刘友斌从王军犹豫的表情上看出王军有问题,刘友斌的脸变得更严峻了,你如果把我和伢鳖,还有坨坨做朋友看,你就老实说。刘友斌虽然个头不高,跌下脸来还是很有几分威严的。他又说:要不然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王军自知有愧于朋友,低声说:用了。不过我会想办法补上这笔钱。刘友斌睁圆了眼睛瞪着他:用了?王军说:用了。刘友斌的脸色变青了:真的用了?王军说:用了。刘友斌愤怒了,指着王军吼道:你滚。你再也不要来画室了。算我倒霉,白累一场。他吐了口痰,又吼道:你滚,再不要来了,我不想看见你。你太不把朋友放在眼里了。王军觑一眼他,随口回答: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都是几个朋友。刘友斌本就窝着一肚子火,见他还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就更火了,拿起静物台上的一只蜡苹果照着王军的脸掷去,那苹果打在王军的额头上,碎了。刘友斌说:你滚。滚得越远越好。王军摸着脸,也火了,粗声吼道:哎呀,老子打死你。说着就要冲上去打刘友斌。伢鳖见状一把抱住了王军,伢鳖虽是个老实人,但力大,王军没法从伢鳖身上挣开。王军叫道:伢鳖你放开老子。伢鳖打圆场道:王军,算了算了,是你先不对。刘友斌气得浑身哆嗦道:军鳖,我算看错了人。在我们办班时,马宇就跟我说,你跟王军合作要小心点。千万不要让他管钱,我后悔没听他的话。王军理亏,但这个时候他不能做出理亏的样子,他一脚把身旁的椅子踢翻,大声说:斌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崽不搞死你,伢鳖你松手。伢鳖不松手,他清楚他一松手,两个人就会大打出手。伢鳖继续打圆场道:都是几个朋友,算了算了。他边说边把王军往门外拉。王军凶道:伢鳖放开我,老子要打死他。伢鳖分析说:说老实话,你们个打个刘友斌绝对打你不赢,但是打架有什么意思?打架能解决问题?王军尖声说:老子不管,老子说了要打死他就要打死他。
然而王军尽管很生气,很想揍一顿刘友斌而体面的分道扬镖,但他不可能实现,因为身体非常棒的伢鳖明里暗里都在帮刘友斌,不让他的拳头落到刘友斌脸上。王军也不可能在这里久闹,他约了周燕晚上八点钟在jj迪斯科舞厅见面,他一想起周燕这几天对他一脸意见,昨天晚上还阴阳怪气地跟他讨论男人女人的话题,说她羡慕男人,男人结了婚在外面泡妞被看成有魅力有本事,而女人结婚后有了外遇,却被视为“偷人”,这太不公平了等等。王军当时觉得周燕说得很在理,就笑呵呵地承认这个世界是有些不公平。但分手后,他一想起周燕说的这些话,就觉得应该引起重视,最好是跟周燕上一堂伦理道德课,指出女人的身价不单是聪明和美丽,还源自于守身如玉。于是他弃下刘友斌和伢鳖,赴约会去了。
我们像野兽二一(1)
李国庆那段时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就是小堂客的世界,那个世界与我们这帮画画人的世界完全脱节了,那是一个只有两人天天相处的色迷迷的小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李国庆扮演着温柔体贴的大诗人,今天朗诵一首唐诗,明天背诵一首宋词,这使小堂客觉得他真是文化得深不见底。他激情横溢,力气也大,常常把小堂客从厨房里抱开,亲自煮面,亲自炒菜,他对站在厨房门口瞪着他的小堂客说:你走开,我不想要你闻油烟子,油烟最伤女人的皮肤了。吃过饭,他主动洗碗,随后又抢过小堂客手中的吸尘器,吸着地毯上的灰尘。他笑着说:我身体好,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李国庆在小堂客家里一点也不晓得累,勤快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热心于下厨,吃过饭又抹桌子又洗碗的笑呵呵的男人居然就是他!我爱死你了我爱死你了,小堂客在他的身下说,一边使劲咬他的胳膊。李国庆被小堂客那口火热的牙齿咬得歪咧了嘴,但他的忍耐劲堪称天下第一,硬是不叫一声痛,哪怕小堂客的牙齿咬破了他的胳膊和肩头上光滑的皮肤,嵌进了肉里,并且让咸咸的鲜血涌出来。事后,小堂客发觉自己太毒了,歉意地瞅着他,抚摸着被她那口细密的牙齿咬破的伤口,关心道:亲爱的,你不痛?李国庆面对这个疯起来就不顾一切的女人说:痛。女人说:那你怎么不叫痛?李国庆哈哈一笑,说男子汉叫什么痛?随后,一仰脖子,背诗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一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映日荷花别样红。只要你舒服就好。你是荷花啊,我只是片绿叶,绿叶当然要先让荷花舒服。小堂客钦佩地瞧着李国庆,说大师,你背的是谁的诗?李国庆说:杨万里,南宋著名诗人。小堂客继续问:你真的只是一点点痛?李国庆开朗地一笑,说亲爱的,你把身体全给了我,就是痛我也不好意思叫啊。小堂客感动了,他痛的时候想到的是诗,不是想要报复她,她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好样儿的男人。我爱死你了。她无比妩媚地倒到他怀里说。他觉得他有这么一个妩媚多情的女人爱他他真的很知足,马上给予小堂客同样的爱情说:亲爱的,我也爱死你了。
但李国庆那热情高涨的爱情来得有些假,因为热情会跌下来,这就跟不可能永远是夏天一样。一个月后,他有点叫痛了,又过了一个月,他变得她的牙齿一碰到他的肌肤,他就大声叫痛了。再过了一个月,他借口自己的菜炒得没她的好吃而不进厨房了,拿本唐诗站到远离厨房的晾台上去背读,不再提醒小堂客油烟子伤皮肤什么的了。李国庆的这些变化,源自于小堂客有个五岁的儿子,小堂客只要一跟他分开就去她母亲那里看她儿子,这让李国庆有点吃醋,觉得他的爱情有一半被她儿子夺走了,或者说她只给了他一半,另一半给了她儿子。而在有些时候,他觉得她的儿子在她眼里比他更重要,例如前一向她儿子感冒了,他一打她的手机,她就说她在她儿子身旁,或者说在陪她儿子打吊针,这让对她充满了爱情的李国庆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想成为他爱的女人心里最重要的,然而与他毫无关系的她的儿子先一步占据了她的心。这让他不怎么舒服。另一些障碍来自于李国庆的父母,他父母反对他与小堂客相爱。原因有二,其一是她有崽,其二是她比他大五岁。李国庆的母亲帮他找一个算八字的先生算了命,算命先生明确告诉他母亲,他只能找比他小四岁以上的女孩结婚,最好是找属狗、属猪或属鼠的女孩结婚。李国庆是一九六六年生的,属马。算命先生说属马的男人不能配属龙或属虎的女人,马老实被人骑,属龙或属虎的女人会克他。比李国庆大四岁零九个月的小堂客生于一九六二年,属虎。这样的话除了鬼相信就是他母亲相信,这是身为数学老师的他母亲清晰地记得他出生的那天长沙市的上空乌云翻滚,大雨倾盆,他生下来的第一天就打摆子,看人时不是用叼钻的美术家的目光,而是用一种惊骇的眼神,因为他险些被恶魔夺去了生命。当他母亲听他描述说小堂客生于一九六二年元月,比他只大四岁零九个月时,他母亲叫了起来:还只大四岁零九个月?我怀疑你脑壳进了水,绝对不行。母亲又说:说起来我这做娘的也太没面子了。几天后,她跑到开福寺找人为儿子算命,回来后便更加坚决地反对他同小堂客好,说她属虎,会克你,我绝对不同意你跟她结婚!李国庆不是这样看,二十世纪末了,你还相信这些鬼话?母亲却说:算命的与你无怨无仇,凭什么讲鬼话?李国庆仍硬着脖子说:无论你们怎么反对,我反正要跟她结婚。然而李国庆尽管说得这么坚决,心里却没他说的这么坚决。这是他从小是他母亲把他拉扯大的,他不愿意伤母亲的心。还在他少年的时候,当母亲一个人坐在屋里偷偷垂泪而被他无意中撞见时,他曾暗暗发誓他长大后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安逸愉快的生活,现在他长大了,誓言虽然早被他抛到脑后了,但面对焦虑中的母亲他还是有些犹豫,他怕过分伤母亲的心。
父亲虽然也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反对他,但他没把父亲的话放在眼里。父亲是搞地质的,搞地质的大家都清楚,一年四季背着仪器在野外勘探。他父亲在勘探队又负了点责,偏偏又是个严格要求自己的男人,把假期甚至探亲日都让给那些急着要回家与老婆亲热的队员,自然一年里他有十一个半月在外面,不是勘探就是孤身守护仪器,只有过年的那几天他才会灰头灰脑地回来与家人团聚。李国庆从小是跟着母亲长大的,父亲好像一个远方亲戚,非常陌生,只有过年的那几天这个笨手笨脚且满脸黝黑的陌生男人才会出现在他眼里,并不顾他反对地抱他,叫他儿子。多少年里,父亲都像回家做客样来了又走了,直到他读高三那年,父亲年纪大了才放弃野外勘探工作,回到家里与他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这让那时的李国庆觉得好像有一个陌生人赖在他家似的别扭了好一向。
我们像野兽二一(2)
夏天里,李国庆有一天回家觉得家里闷热,就脱掉了衬衣。他母亲大惊失色地瞧着他的胳膊和肩膀,这是他的胳膊和肩膀上全是一个连一个的牙印,有些牙印是明显咬破了然后又愈合的,有些褪了色的老牙印上重缀着红彤彤的新牙印。母亲一看就明白,马上尖声说:老虎,她是只雌老虎。李国庆愣了下,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不该把衬衣脱掉。李国庆的母亲走到李国庆面前,仔细瞧着儿子肩膀上被小堂客那口细密的牙齿咬破的伤口,眼泪水就掉了下来。母亲呜呜呜哭道:自从你读小学三年级起妈就再没打过你了,甚至连重重地拧你一下都没拧过。你喜欢的那个女人真下得了狠心,这样咬你。听妈的,跟她断了,妈跟你介绍一个好的。李国庆见母亲哭了,就没敢提出反对。母亲继续说:我们学校去年分来了一个音乐老师,我昨天问过她,她是属猪的,一九七一年生,比你小五岁。妹子长得还蛮漂亮的。李国庆打断母亲的话,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母亲说:她姓高,我问过她,问她有对象没有,她说有过,吹了。李国庆烦躁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这和我没关系。母亲火了,你怎么这么固执?那个女人克你你懂么?你硬要被她克死才好过些是罢?李国庆穿上衬衣便走了,饭也不吃了,这是他实在受不了母亲的叨唠。他走了出来,走进一片树林里,那里有一个石凳,他就在那处石凳上坐了几个小时。他想他都快二十八了,从中央美院壁画系毕业也有五年了,可自己还毫无建树,钱没钱,房子没房子,事业上也没半点进展。在大学里时,他以为这个世界是他的,一旦走出大学的门坎他就会有一番大的作为,然而他想错了。这个世界残酷得跟一堆狗屎样,不会因为你想作为就给你作为。他有几分心灰意冷什么的。九点多钟,叩机响了,小堂客叩他。他一想起小堂客那对饱满的乳房,就快乐地一笑。
他走进小堂客家时,小堂客一个人穿得非常暴露因而很性感地在家里抽烟,一边看着三级片。小堂客看见他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不回机?李国庆一见小堂客穿得这么暴露就心花怒放,马上背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惟有暗香来。小堂客问:又是哪个的诗?他回答:王安石鳖的,北宋时期,他当过什么卵宰相。小堂客说:你好多知识啊。李国庆一笑,说我跟我娘老子吵了一架。小堂客盯着很有知识的他问:怎么跟你娘老子吵起架来了?他说:今天热,我回到家里无意中脱下衬衣,我娘老子看见我肩膀和胳膊上被你咬的牙齿印……小堂客不等他说完就爆笑,用一双妩媚的眼睛瞅着他,你妈很心疼你是吧?好罗好罗,我以后不咬你了。李国庆说:你别的都好,惟一的缺点就是做爱时喜欢咬人。小堂客将手中的白沙烟揿灭,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下,顺便还咬了他鼻子一口,李国庆吓得跳了起来,叫道:莫咬我的脸。小堂客松了口,格格一笑,就是要咬你的脸。李国庆说:要是我娘老子看见你还抽烟,那她会觉得你品质不好。小堂客说:要是我去你家,我会控制自己不抽烟。两人说了气话,李国庆走进卫生间洗澡,他洗澡时小堂客推开门,觑着他洗澡,一边吃吃笑着。李国庆把她拖到了热水莲蓬头下,小堂客身上那件十分暴露的肉色的丝绸内衣马上被淋湿了。李国庆立即篡改王安石的诗道:墙角一枝梅,淋水就绽开。小堂客嗔道:你讨厌。说着,她把衣服脱了,让莲蓬里喷出的热水直接打着她美丽的乳房。李国庆觉得她的乳房美极了,就兴奋地抱住她,低下头,吃着她的乳房。小堂客在热水地冲击下亢奋无比,忙搂着他的脖子,身体就贴了上去。国庆,我爱死你了。小堂客嗲声说。
小堂客有一个追求者,是小堂客于友谊商店里上班时的一个男同事,那男人比小堂客大三岁,今年三十六了。他是个骚男人,同事们当着他的面都叫他刘骚。刘骚很会做人,上下关系处理得相当好,又有些政治背景,他舅舅去年从局长升为了长沙市的副市长,于是他也跟着“鸡犬升天”了,年初就有了工作变动,成了w商场的总经理。刘骚成了w商场的总经理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