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鱼说,公司“不唯年龄论、不唯资历论、不唯文凭论,而唯能力论、唯效益论”的用人观正是我不断前行的动力。其实,洛鱼漏掉了“唯品格论”。
洛鱼说,我要向那些怀疑丁江前途的人说不,向那些对丁江失去信心的人说不,向那些损公肥私,损人利已的人说不。其实,说最后一句时,洛鱼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洛鱼说,我多么诚恳地希望大家能为我今后的工作提出更多、更好、更实在、更具建设性、更具前瞻性、更具可操作性的意见和建议。说实话,洛鱼诚恳得差点哭出声来。
尽管洛鱼的心在发抖,但由于天生就是演说家,因此,他依然获得了如潮的掌声和闪亮的目光,但洛鱼却觉得这些掌声正在吞噬自己,这些目光正在穿透自己。
同登副部长宝座的刘成龙容光焕发地上台了。他讲得口若悬河,正用唾沫淹没洛鱼。他挥动手臂,正用拳头击碎洛鱼。
这一刻,洛鱼差点认为刘成龙才是一个高贵者。
其实,这个春天里,心里有鬼的不仅仅是洛鱼。还有燕子。
这天,洛鱼站在六嫂家门口,望着自由飞翔的燕子,心里是多么地羡慕。洛鱼听着燕雏在巢穴中欢乐地呢喃,心里是多么地喜悦。六嫂亲切地看着洛鱼,可怜地问:“你心里有事吗?”洛鱼说:“不,燕子心中才有。六嫂,你知道为什么我家没有燕子吗?丁江河泛滥那年,家里的房屋被洪水一洗了之,尽管你的覃伯父源源不断地送来了衣服和粮食,但我们家有五口人呀,嘴连在一起有一尺宽,胃缝在一起有水桶大,食不果腹的情况也是经常的。好久没尝腥了,你爸用弹弓打下几只燕子,一家人围在锅边,津津有味地吃燕肉,喝燕汤。第二年,燕子不再来我们家筑巢,第三年也不来,以后再也没来过。”说完,洛鱼便把目光对准了心如白雪般纯净的六嫂。
春天到了,文茜心里也有鬼。
那天,刘成龙像捍卫人品人格的斗士一样走上讲台,他的女人文茜不仅没有含笑,没有鼓掌,反而对着窗外直吐口水。刘成龙像火热的太阳,纯净的月亮,闪亮的星星一样走到她跟前。文茜却头也不抬,声也不吭,拔腿就跑。这些日子以来,她隔三岔五地跑到洛鱼的办公室来。她的眼睛是那么忧愁,愁得像村子中央那口死井。她的声调是那么哀伤,伤得像殡仪馆中播放的哀乐。她的衣服是那么奇黑,黑得像为洛鱼奶奶准备的那口棺材。
春天到了,魔鬼正在洛鱼心里作最后的挣扎。第二华人书香吧bsp;该死的米线
李素容从起床的那一刻起她就在不停地叨唠着:“怎么这么冷呢,像寒冬腊月的鬼天气。”说完又呵欠不断。洛鱼说:“妈,你昨晚捉贼去了吗?”
并没有贼,而是睡意未尽的一种说法。
按惯例,素容若是捉了“贼”,她会慢吞吞走进佛堂,又慢吞吞走出来再说一句你意想不到的问题。有一次,她问洛鱼:“你六个堂嫂中,到底哪一个对我家好?”其实这问题不需要洛鱼来回答。素容是在问自己。她一会儿说二媳妇好,一会儿说四媳妇好,一会儿说六媳妇好,老是拿不定主意。又一次,素容问:“钱和感情,哪一个重要?”她一会儿说钱重要,一会儿说感情重要。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困扰着素容,由于她需要这样的问题来打发日子,洛鱼从不跟母亲争论。如果素容捉了“贼”,她还会有一些惊人的表现。有一次,她从佛堂走出来,很认真地说:“今天只能步行,不得骑车。”洛鱼问:“为啥?”素容说:“我看见了一柱血光。”大家哈哈一笑,说她太迷信。素容说:“就算迷信也得听我的。”实在拗不过她,洛鱼就到六嫂家借了一辆自行车。中午,洛鱼嘲笑母亲说:“我今天骑了车,但没事。”素容倒会解释:“六嫂帮你逢凶化吉了。”德昌习惯做狗,主人叫他步行他就只得步行。等回来时,累得像瘫子一样躺在沙发上,不吭声不出气,望了素容好几眼。有一次,她又说:“今天上班,不得跟任何人说话。”临行前又告诫了洛鱼好几次。中午,洛鱼情绪激昂地回到家,素容把洛鱼的衣领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又趴在大儿子肩上,对着颈项闻了好一会儿。洛鱼说:“妈,我没有干为非作歹的事。”素容高兴地说:“今天你没跟别人说一句话。”其实,洛鱼早把母亲的话忘了,洛鱼用脑子想了想,果真没跟别人说话。早上,洛鱼走进办公室便见桌上放着一本《查特莱夫人的情人》,这是一本很有吸引力的书,大四时看过英文版,看了一半就忍不住了,跑到玉清面前凄凄哀哀,直到把问题解决掉才罢休。整个上午,洛鱼都沉浸在书中的性描写的情节中,看到最兴奋时,还跟覃瑶发了一条短信:我多想攒聚在你的最深处。覃瑶很快回复:我的最深处多想你的攒聚。整个上午也就这么过去了。洛鱼问母亲:“你凭什么肯定我没跟别人说一句话?”素容笑着说:“如果你说了,衣领上就一定有粑鸟粪。”
今天早上,洛鱼悄悄跟着捉过“贼”的母亲溜进佛堂。洛鱼不是佛的信徒,但偶尔也会点一柱香,比如升任副部长那天,洛鱼对佛说:“请保佑我在不久的将来再升半级。”比如,洛鱼跟覃瑶在危险期没带安全套大干一场后,洛鱼对佛说:“请保佑瑶瑶的肚子平平安安。”
这时,素容恭恭敬敬站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目不斜视,口中没有叨念阿弥陀佛。佛心与佛心的交流或许不需要说话。忽然,她像散了架似的跪下去。起身后,素容瞟了洛鱼一眼,好像洛鱼不是她儿子而是一个不相识的香客。
一个香客离去,另一个香客上前。洛鱼依然双手合十,目不斜视。佛祖无恙,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这样沉默地微笑着。如果不出意外,佛祖明天还会这样。洛鱼试图在佛祖的身后看出点什么,结果只看见了一堵墙。由于洛鱼今天对佛祖无所求,便没有更多的表示,敬一柱香,叩三个头,念一句经什么的。洛鱼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人。我佛慈悲,他会原谅洛鱼的。
下楼后走回客厅,素容做出一副别人借了谷子还给她糠的样子,似乎佛祖斥责了她。佛祖斥责素容,素容斥责自己的狗。覃瑶正帮着几个有潜质的学生向艺术殿堂冲刺,好几周没上洛鱼家了,没有准儿媳撑腰的德昌便还原成一只狗。
受了斥责的狗对主人说:“好吧!我这就去。”
洛鱼是半路杀出来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说:“妈,我也跟着爸去,人多力量大,反正今天我休假。”素容说:“要去就别吃早饭!”随后再强调了一次,“你们千万别在路上吃早饭哟!”
一路上德昌都在大儿子面前牢骚满腹:“你妈说她刚才看见了杀气腾腾,天翻地转、鬼哭狼嚎的景象,琢磨着纸箱厂要出事。”德昌说:“早饭做好了也不让吃,真是神精病!”俗话说得好,背后骂人是狗,德昌中了俗话的圈套。
中了圈套的德昌径直走进纸箱厂门前的米线店。洛鱼只喜欢吃云南米线是因为云南米线是那个远去女人的最爱,洛鱼不喜欢吃仁镇米线并不是仁镇米线味道不好而是仁镇米线没有情调。但如今云南米线和情调统统远去,洛鱼肚子正咕噜直叫只好吃没有情调的仁镇米线。德昌好像很有情调。皮肤白皙身子微福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给德昌弄了满满一大碗美味可口的仁镇米线还不忘加上一点半讥半讽回味悠长的佐料:“洛厂长,今天又在家当狗了?”
洛鱼惊讶万分。这老板娘怎么晓得父亲在家里是只狗呢?难道父亲时常来这儿诉苦?洛鱼装着没听见老板娘的话,只是偷偷瞟了一眼父亲。德昌显得极为不自然。在儿子面前出丑显得不自然是自然的事,但下面一个举动便是不自然中的自然了。德昌居然恨了老板娘一眼,这一恨又不像对恶意中伤自己的人的恨而是一种阻止亲人进一步行动的恨,就像洛鱼情绪激昂地爬上血迹未干的覃瑶身子时覃瑶睁大眼睛绿眉绿眼地恨洛鱼。更不可思议的是老板娘还读懂了德昌的恨并随即乜斜了洛鱼一眼,这分明是用眼神问自然又不自然的德昌,这小子是我们之间今天交谈的绊脚石吗?德昌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又不像点了头事实上表达的意思是点头只是碍着儿子在面前不愿把点头的幅度弄得过大。为了不让势态进一步扩大,洛鱼对旁边的男人叫了一声“爸”,洛鱼用最直截了当的语言向老板娘表达了自己的身份还顺便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说我不是瞎子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你们有什么情话要说就等没有第三者在场时说并且以后最好不要再说,我爸是爱我妈的我妈是爱我爸的我们家庭是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的绝不允许外人插足或者第三者参政,否则一切后果自负!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卑鄙者卑鄙者的行动是可怕的况且洛家二少爷曾经是仁镇有名的土匪凶手棒老二虽没杀过人但惹火了也可能杀人你千万别成为他第一个杀死的对象。老板娘很知趣地转过身去,她开始给洛鱼烫没有情调的米线,从竹勺中的份量来看应该是德昌碗中的一点五倍,估计备好的那只碗是装不下的或者说洛鱼要的肥肠是添不上去的,洛鱼明白老板娘是想用超值的份量来堵住他的嘴但嘴只能暂时堵住绝不可能长久堵住,洛鱼想对老板娘说,我对母亲和这个家庭的情感超过任何人当然我亲之又亲疼之又疼的覃瑶瑶或者还有玉清除外。
洛鱼在心里骂道:“你这个臭婆娘算什么东西!”
千错万错一切的错都源于吃了这顿米线。正如素容的琢磨,果然出事了。洛鱼和德昌刚刚走进纸箱厂大门,里面就冲出一个女人大喊大叫“机器把人绞进去了”。
洛鱼跟着吃了仁镇米线但心情并不好的父亲冲进车间。车间里早已鸡鸣狗吠一片混乱。一个男人正夹在机器中间痛苦地呻吟。洛鱼看到了他的脸,他是拉屎不带纸的李三娃。他正在不停地说妈我要死了妈我要死了。快死的人只要妈还活着他总会想到妈而不是老婆什么的,母亲永远是孩子们心中最亲最爱的人至少洛鱼的母亲是,而洛鱼的父亲不是。这一瞬间,洛鱼对父亲充满了恨对李三娃充满了同情对李三娃的母亲致以最崇高最神圣的敬意。德昌正在背叛他的爱情李三娃正在死去李三娃的母亲正在为洛鱼家的钞票奉献一个儿子。
血糊糊的李三娃从血糊糊的机器里滚了出来。120急救车正在县城到仁镇的高等级公路上狂奔。急救车狂奔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李三娃的血流速度,李三娃的血流速度正和李三娃的生命并驾齐驱。李三娃正在模糊地说着生命里的最后一席话。他说到了他的老婆他的儿子还说到黄秀英,黄秀英是今生今世唯一一个替他拿刮屎的篾块的女人,但他一气之下打了黄秀英并使黄秀英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白花花圆鼓鼓的乳房。洛鱼趴在李三娃的跟前,李三娃正在说“黄秀英对不起”,这是一个以吊儿郎当闻名于世的年轻人临终前的忏悔,这是“鸟之将亡其声也悲,人之将亡其言也善”这句古老谚语的经典注脚。
一个鲜活的生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生机盎然、繁花似锦、水清草绿、树枝摇曳的季节里,李三娃永远地滚进了暗无天日、漆黑幽深、死气沉沉、无声无息的世界里。他不是卑鄙者,他进不了天堂;他不是高尚者,他进不了地狱;他只是一个平凡者,他本该留在这个世界与我们同行!
二万五千元钱是他生命的价值。
他生命的价值只相当于二百五十只鸡二十五头猪的价值。他生命的价值只相当于洛鱼两年的工资,素容半年的分红。他生命的价值只相当于覃益民送给女儿一套住房的价值的十分之一,覃军将要从沙丘中心广场获取款额的好好多分之一,为了保密起见,请读者原谅,笔者只能这么说。
昨晚素容到别的地方捉“贼”去了,“贼”却从家里“偷”走了五千元钱。这个数字源于洛鱼家对福利纸箱厂的控股份额,这也是对李三娃生命价值的控股份额,这使得洛鱼可敬的母亲,洛鱼可恨的父亲的老婆在李三娃出殡那天肝肠寸断,哭声震天,悲痛欲绝。
洛鱼正在接受一个女人的检验,洛鱼正走在成熟的历程之中,因此,李三娃的死在洛鱼眼里比不上六嫂家那只雪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狗的死更让人伤心。如果说一个人的死亡代表一类人的死亡的话,那么李三娃这类人的死对包括洛鱼在内的很多人来说至多是酒足饭饱后无聊时的谈资,就像那个叫费依的美国青年在新加坡受到鞭笞一样。
成熟的风骚
太阳再次升起时,洛鱼仍然躺着,感觉很累。
太阳发威的时候,洛鱼还躺在床上。
好像手机知道洛鱼的身体又可以扛起一座山了似的,它正在呼唤洛鱼速去王副总经理办公室。
烈日当头,骄阳似火。摩托车狮子般狂叫,它正载着洛鱼奔向一个继续累的地方。
王依眉正坐在老板椅上恭迎洛鱼。洛鱼摸出一支烟自己点上。
王副总不抽烟,他给人的印象是严肃、刻板,甚至呆滞。这也难怪,他是师范大学古典文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现在洛鱼与王副总走近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王依眉这人活跃,二胡拉得呼啦啦的好,一曲《二泉映月》让人荡气回肠,欲哭无泪。他年轻时很有报负,据说曾梦想当作家,但所有投稿都石沉丁江河,某好心的编辑复信说:“你的古文功底直逼李杜,一提笔就是知乎者也,让人马上想到孔乙已。可当代文学作品第一页不说高跟鞋,第二页不说乳房,第三页不说上床,第四页不说阴谋、毒药、疯狂和艾滋病,第五页不说‘诗意地栖居’和‘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就没有读者。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王总悲愤不已,一首《阙词》挥墨而就,算是封笔之作:
春江绿,
秋水淡,
满目凄凄草怜怜。
水映山,
扁舟闲,
万古东流,
凭谁能改?
难!
难!
难!
崎路多,
梦如烟,
手持金樽心怀剑。
人已醒,
独依栏,
寰宇在仙,
豪情荡然。
淡!
淡!
淡!
封笔之后的王依眉无意继续为人师,通过某种特殊关系,据说是妹妹的什么人的关系调进丁江公司并直接当上了副总经理。
一支烟燃尽,王依眉笑咪咪开口了:“小洛,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咱们聊聊天。
洛鱼是聪明人,作聪明人的好处就在于提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然后提前让自己兴奋或者头痛起来。若是工作上的事,王依眉不可能耐着性子看洛鱼抽烟,更不可能转弯磨角说聊天。工作不是吹牛冲壳子,而是直截了当,酣畅淋漓。好比洛鱼给下属们安排工作,绝不可能对他说你与爱人的性生活过得怎样怎样看你们小鸳鸯似的成双成对让人妒忌之类的话,洛鱼会直接说,今天要把工资打到员工的帐号上,明天把工资分配情况分析一下,后天把工资报表和工作总结交上来,大后天请制造一个陡坡给与我作对的某某人爬,大大后天把那堆闻起来不太臭的狗屎吃掉。
王依眉问洛鱼:“听说你有个铁哥们在报社工作?”
洛鱼对王依眉收集到的信息给予了充分肯定。刹时,洛鱼想起了准岳父大人游刃官场的某一块基石──资源,“职位越高,你占有的资源就越多”。洛鱼现在成了王依眉手中的资源。王依眉说他的女儿秉承了他的志向──一心想当一名作家,但他害怕女儿投稿不中而丧失信心,为此想托人帮女儿在《丁江日报》上发表处女作。王依眉说:“这个道理你懂,每个成功人士都是在拇指下长大的,拇指就是最大的激励,最大的鞭策,最大的希望。而处女作就是做作家梦的人的拇指。”
洛鱼被王依眉用血汗趟出来的真理所折服,被他拳拳父母之心所感动。同时,洛鱼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当一个人的梦想无法实现时就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父母爱子女的本质都是爱自己,这就是自私的本源,但正是这种自私成就了伟大,因此,否定自私就是否定伟大。
兴许读者会问,堂堂老总级的人物会为这等小事求下属吗?答案是肯定的。这其中的奥秘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像王依眉这样的企业领导所蕴含的能量,有时大得可以撬动中南海,有时小得打不死一只苍蝇。如果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比如说,他怕别人笑话他。
望着王依眉几近渴求的眼神,洛鱼欣然同意。覃瑶曾说,办领导的私事也是工作,是比工作本身还重要的工作。因此,洛鱼宁愿肝脑涂地。
洛鱼马上联系了他的哥们老大。岑水明说,我在布坪市风骚咖啡厅等你。
班车冒着火辣辣的太阳上路了。车内像蒸笼,洛鱼是一个小小的馒头。
火辣辣的太阳恨着洛鱼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没有人知道风骚咖啡厅的具体位置,直到洛鱼问第九个风骚的女人,她裸露着双肩,胸前两个白白的馒头差点就要掉下来。风骚女人说:“往前走五十米,拐左弯走三十米,再拐左弯走二十米,再拐右弯走十米,再拐右弯走五米,你就会看见一块黑色的布帘,那就是风骚之地,我刚从那儿出来。”
火辣辣的太阳再次恨着洛鱼前行。可在第二个左弯时洛鱼多走了十米。洛鱼早已精被力尽、头脑发呆,不知道十米、五米是个什么东西,甚至把它想像成需要要碰到十个或者五个风骚女人。手机的电池快要耗完了,岑水明在电话里早已不耐烦了,他竟然对洛鱼说:“你去抱住一个女人的腿,求她把你带到这儿不就行了。”洛鱼果真抱住了一条腿,一个老女人的腿,她说:“我儿子在那儿得了病,媳妇嚷着要离婚,我现在正去找老鸨算账。”看样子也是,老女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洛鱼跟着老女人钻进了布帘子。两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将老女人哄了出去。
一个风骚的女人迎了上来。无论洛鱼怎样的解释她都不肯放开,直到洛鱼说“我是一个阳痿”。
这时水明依着一个女人了出现了,是那个像他母亲的已婚女人,水明想与之了断却仍然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
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洛鱼在心里说了一句:“可怜的老大。”
但洛鱼已无力从面部表情出来,除非一杯浓浓的苦苦的咖啡的刺激。
考虑到王依眉的女儿是一位处女,洛鱼和岑水明最终以一千元成交。岑水明的附加条件是:散文、小说类不超过一千字,诗歌不超过三十行。洛鱼附加的条件是:除了标点和错别字以外不得作任何改动。
无论那风骚女人如何地勾引洛鱼,洛鱼都没有上钓。
走到村口,抬望眼,依然是昨夜的星空。
洛鱼在电话里对覃瑶说:“我累!”
女人对男人说:“当你感到不累的时候,你就成熟了,你就爱我了。”
男人望着浩渺的星空,在心里问自己说:“我什么才能成熟呢?”
不久后,谷传知总经理给洛鱼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这天,酒醉后的谷总对与会的人事部官员们说,而今,员工的收入是与丁江的发展不相称的。谷传知虽然说的是一句醉话,但众人都知道酒醉心明白的道理。作为企业的一把手,谷传知比众人更清楚,酒民们的腰包里的钞票正沿着丁江河哗啦啦地流向丁江公司,而流淌过来的钞票又通过他的手哗啦啦地流向建设工地。早在两年前,公司就准备将新区的全面竣工投产当成共和国生日的贺礼,如今,共和国的一个生日过去了,又一个生日等几月又要来了,可丁江新区仍然处在无休无止地建设之中,虽然主体工程和外包装工程早建好了,但工程的内脏却是一个黑洞,还在源源不断地吞噬丁江的钞票。作为企业的一把手,谷传知更明白,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一车车醉人的丁江春酒急驰而去,一捆捆钞票却像天上的陷饼老是掉不进老百姓张着的大嘴,长此以往,大嘴里就会冒出很多污秽的东西。那时候,这丁江的空气里就不再是浓郁的酒香,而是浓郁的臭气了。
酒醉的谷传知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能预测天空中气流的方向,并提前将笼罩大地的乌云化成润泽大地的雨水。作为聪明人的谷传知想到的是不能让自己盲目扩建丁江新区这个错误决策成为全丁江人议论的焦点,而是想通过调整员工工资的办法制造企业繁荣的假象,从而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洛鱼也是聪明人。聪明人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景色,并提前站在大海的岸边等待天空中即将形成的海市蜃楼的美丽画卷。作为聪明人的洛鱼想到的是这只是谷总经理心底里的声音,而不是现实里的行动。这个热季以来,丁江的繁荣已不再,企业这些年来的积聚已经变成了无法产生效益,至少是当下无法产生效益的固体建筑物。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但王依眉不是聪明人,就算他是谷传知的“二奶”的哥哥,或者说谷传知名不正言不顺的大舅子,他也不是聪明人。他想到的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圣意”传递下去。
王依眉急不可耐了。作为公司级领导中唯一的具有浓厚书生气的人,他的书生气尽显。当谷传知体内的酒精分子像虫子一样在他的神经纤维上爬行之时,王依眉就急不可耐了。作为一个与谷总经理有特殊关系的,丁江酒业公认的“二老板”,王依眉是有资格自作主张,急不可耐的。
王依眉对人事部管劳资工作的洛副部长说:“你打算怎样落实谷总的指示呢?”这是一句肤浅的问题。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应该如此的肤浅。王依眉既然这样问了洛鱼,这说明他和洛鱼之中必定有一个蠢货。
洛鱼就是那个蠢货。下属在领导面前都是蠢货。洛鱼说:“王总,今天太高兴,我喝得有点过头了,脑子还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