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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瑶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辆大货车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向她撞了去。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便洒满了浩瀚的天空,广茂的大地和纷尘的世界。
她没有痛苦地呻吟没有拼命地挣扎只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货车急驰而去永远消逝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沙丘的土地上确实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从惊呼的叫声到惊恐的表情再到平静的观望,他们说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倒楣的女人。他们说这女人安祥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露出一丝安祥的微笑。他们说这个女人已经睡着了,她或许正在做着一个关于天堂的美梦。
这个死去的女人在洛鱼怀里躺了一天一夜,她把身体的最后一丝温暖给了洛鱼,然后,她就走了,灵魂升入了天堂。
洛鱼扑通一声跪在了覃益民的面前,痛憷而悲愤地喊了一声:“爸!”然后说:“我的女人是被人谋杀的,请你一定要把凶人捉拿归案。至于是谁杀死了你女儿,你比我更清楚。”
覃益民也扑通一声跪在了洛鱼的面前,痛憷而悲愤地喊了一声:“鱼儿!”然后说:“我的女儿死于一场车祸,纯粹是一场车祸,你知道吗?”
“不!”失去女人的男人仰天长啸。
洛鱼的吼声在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
失去女儿的男人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额头一直触及到了厚实的大地。
覃益民潸然泪下,老泪纵横。他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对还未正式成为自己的女婿,事实上是自己的女婿说:“咱们就把仇恨埋在心里吧,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然后说:“你把瑶瑶带走吧!”
听话的男人理解了说话的男人。
说话的男人理解了听话的男人。
洛鱼带着覃瑶回家了。
洛鱼带着自己的女人回家了。
一路上都回响着洛鱼沉重的喘息。
洛鱼要亲自为女人选择一块安息之地。洛鱼要在女人的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姓氏。洛鱼要天天陪伴她,直到慢慢老去。然后死去。然后升入天堂。然后在天堂里相依相亲,同声同泣。
洛鱼知道自己仍然能够迎来生活。
洛鱼想要的不是生存,洛鱼想要的是生活。
生活是洛鱼女人生命的追求,生活是洛鱼女人给洛鱼的信念,生活是洛鱼女人为洛鱼描绘的蓝图。
洛鱼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泪水了,但德昌老是流泪,他流泪的时候也说话:“儿子,你要坚强些。”他把最重的语气落在了“你”上。可怜的洛德昌,他把自己的脆弱暴露无遗,他同时需要安慰。儿子几次抱了父亲,父亲也几次抱了儿子。这是男人对男人的爱,儿子对父亲的爱,父亲对儿子的爱。
泪水止不住地流,父子俩止不住地爱。
两个互相爱着的男人在残阳如血时登上了西山,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一个突兀的山脊。
德昌沉痛而坚定地说:“就这儿吧。瑶瑶抬头便可以看见冉冉升起的太阳,平视便可以远眺滚滚南流的丁江,低头便可以俯瞰欣欣向荣的仁镇。我会常常来看她。”
洛鱼再也忍不住了。洛鱼对着空旷的四野撕开喉咙长长地喊了一声:“爸──”
一声遥远的绝响正穿透时空。这是儿子对挚爱父亲的深情呼喊,这是儿子代他的女人对挚爱公公的深情呼喊。
老泪纵横的德昌再次紧紧抱住了儿子。这是对痛不欲生的儿子的最大慰藉。天地可鉴,日月可鉴。正是德昌撑起了仁镇的天空,正是德昌照亮了儿子的心灵。
夜沉沉而来。德昌擦亮了眼睛。他背着疲惫的儿子朝山下走去。洛鱼像小时候一样趴在父亲的肩上,紧闭着双眼。
不看夜空洛鱼也知道最亮的那颗星在什么地方。覃瑶一定在天堂里说,她在那儿等着他。
洛鱼感觉自己躺在了床上。
李素容坐在床沿。她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年轻,身子要紧。”
母亲是心疼儿子的。儿子和银子是她生命的全部。当银子没有着落时,儿子就是最重要的。洛鱼把母亲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母亲的每一个短语里都蕴含着深沉的道理──对死去的人而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母亲已经在佛祖面前跪拜了两天两夜,佛光昭示,瑶瑶已经步入了极乐世界。在母亲看来,我是她心爱的儿子,基因的延续,正值风华正茂,活力四射,宽广的人生刚好展开。美丽的女人总会有的,或许远在天边,或许近在咫尺,她总会以无法预料的方式走到我的身边。生存是简单的,生活也会到来,或许它不如预想的那么辉煌壮烈,但依然会娇艳夺目。
李素容,她还在落泪。她说:“你的伯父伯母……”
李素容的喉咙堵塞。她本想为逝去的女人再痛快地哭一次,那个女人已将生命的全部献给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已经姓洛而不再姓覃。洛鱼多想说,母亲,你尽情地哭吧!一片,两片的雪花说没就没了,它钻进了地里;一个,两个的魔鬼说来就来,它钻进了心里。把雪花哭回来,把魔鬼哭走吧!
洛鱼一言不发。洛鱼在听洛浪的哭泣。洛浪现在已经是人而不是非人,是人都会落泪,不仅为自己的大哥流泪。只要天下有人伤心,他就会流泪。
洛鱼闭着眼睛对他们说:“去睡吧。我想做一个关于天堂和生活的梦。”
不多久,洛鱼就走进无边无际的花海中,各式各样的花儿争奇斗艳,分外妖娆。洛鱼的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见一枝绿色的茎条沿着他的双腿盘旋着不停地生长,一直伸到胸前才停下来,茎的顶端旋即长了同个花蕾,花蕾又在瞬息之间绽放。它是一种高贵惊艳的牡丹。洛鱼轻轻地低下头,亲吻着它的花蕊和花瓣。花朵突然变成一张脸,她的双眼一下子合上了,泪水从她那长长的睫毛间滑向脸颊。
洛鱼醒了,又沉沉睡去。洛鱼骑着骏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一个女人从后背紧紧抱着他,她灼热的体温向他漫延而来。她的心跳快速而有力,敲击着洛鱼的后背。这时,一群人挥舞着刀枪棍棒冲洛鱼而来。伴随着马的撕鸣声,洛鱼挥动闪闪发光的宝剑,所向之处纷纷倒下。须臾,四野一片狼籍,天地一片血红。洛鱼一扬鞭,骏马如闪电般驰骋,女人如虞姬般抱着楚王。突然,一声惊雷,后背的女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洛鱼轻轻地扶起她,伤心极了,她的脸庞却露出一丝微笑,她说,你别管我,朝着你梦想的生活赶路吧。洛鱼什么也没说。泪水止不住地流。
天亮了。洛鱼在梦里也没到达天堂,洛鱼在梦里也没看见生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第二华人书香吧
卷中问2:喘息不止是何情,风声鹤唳是何命?
覃瑶死了,西山耸立的墓碑就是明证,洛鱼不止的泪水就是明证。这就是命!任何人都无法从命里脱逃。
可每个人的生活都得继续。试问:
洛鱼的事业又将何去何从?
素容的喋喋不休将止于何时?
德昌将采用什么独到的方法猎取自己女人的尊重?
洛浪实现了“人”的蝶变之后将有何作为?
文茜,这个悲怜的女人还将如何的悲怜?
……
那个远去的名叫玉清的女人,还有,一个虚拟世界里的名叫“腰”的女人将闪亮登场。她们将如何影响洛鱼的人生?
生活是沉重的,心中的喘息将漫延成大海的波涛滚滚而来,汹涌而去。
请读者继续关注我的处女作《沉重的喘息(下部)》,并继续关注洛鱼和他身边的一群人。
或许,关注他们的命运,就是关注我们自己的命运。
或许,他们就是我们。
足音的呼唤
小白想进屋,却被素容的吆喝声震住了。它并不离去,而是蜷缩在院坝中央,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午饭时,小白睡着了。德昌忙忙啃了一块排骨,很长很长的一根排骨,上面还挂着好多肉。素容的眼角一直瞟着男人,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可德昌不知道女人要干什么。他没打招呼就起身了,手里攥着那根排骨。
德昌摸了一下小白,小白的眼睛就亮了。也就是在同时,素容起脚狠狠地朝小白踢去。
小白惨叫了一声,一瘸一拐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