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北,秦淮河畔。
时隔三年,往事飘渺。岁月了无声,人事却蹉跎。走到当年和老乞丐行乞的角落里,发现老乞丐已经不在了,只有两个小乞在互相抓着头上的虱子。
老乞丐呢?离开了,还是死亡了?这些都已不再重要。
周少清一路上小心追兵,奇怪的是并没有追兵的踪影,斩草除根早已是江湖仇杀的定理,但是如今却被完全颠覆。为了保险起见,周少清潜行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了秦淮河边。
周少清把银子对了些碎银,置了身衣服,事毕已是华灯初上。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周少清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来到了“美眉美居”。以前还是乞丐的时候,不止一次被扔出来过。今天旧地重游,想想小二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禁生出世态炎凉之感叹。
这儿之所以叫“美眉美居”是因为这的老板娘王美美是个小美女――小时候是美女。但风华易老,朱颜易凋,如今的佳人已是半老徐娘,不复当年风姿。
“嗨!这位俊俏的公子怎这么眼熟啊,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儿谄媚地跑过来问道。
“先整点东西填一下肚皮。”
“我们美眉美居最近推出特色菜,爆脆狗尾巴,味道脆美,客官要不要尝尝?”
“算了,来碗阳春面吧。”听到狗尾巴三字,周少清不禁惨然一笑,当初就是吃了一条大黄狗的尾巴才被师父莫名其妙地选为亲传弟子的。
“好咧!公子楼上请着,一会就到!”
周少清上楼,拣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潺潺的秦淮河,都说秦淮河是风流的,可在此时此刻的周少清看来,那是悬在水上的深沉。“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种风流太沉重。
“登楼望逝川,情高意且远……”周少清呢喃着,“楼……逝……川……楼逝川!”
以后就叫着“楼逝川”吧!周少清已经死去,一个新的生命就此诞生!
就在楼逝川面对秦淮河思绪万千时,楼梯口上楼一位老道。
老道头戴混元巾,衣着交领藏蓝袍,腰挂三清讳护神牌符,右手还打一幡子,上书“白云洞灵霄紫仙君”。老道身形消瘦,高额大嘴,眉毛胡须长长弯弯的,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这时同在店中吃饭的一位虬髯汉子大大咧咧道:“这年头,耗子过街都打出旗号了!唉,你们听说过没有,白云洞的耗子可精着呢!”
“哈哈……”与他同座的几人也哈哈大笑起来,还不时的拿眼瞟那老道。
道士面色涨红,踱到虬髯汉子面前,道:“这位施主,贫道看你印堂发黑,恐怕不日便会有血光之灾啊。”
道士的话刚完,突然从外面闪进一位蒙面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到汉子面前,只是寒光一闪,随即夺窗而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虬髯汉子已僵在当场,脸上还挂着嘲笑的表情。
忽然“扑通!”一声,有重物摔落在地板上,楼逝川扭头一看,却是那汉子的头颅!
天阶夜色凉如水。
楼逝川在院子里徘徊,过往的画面有浮现在眼前,但是越想越不对劲。第一,全庄都中了仇门的独门毒药闻乐舞,唯独我,小师妹和周师兄没有。第二,胖海胖师兄真的是仇门的仇老三吗?如果真是,那么前来赶尽杀绝的那群黑衣人还有蒙面的必要吗?第三,那群黑衣人里明显有女子,难道仇门也大量招收女弟子了吗?第四,没有追兵。从我们逃向铸剑阁一直到现在。
楼逝川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自己自从成为周啸南的弟子以来从没有下过山,除了龙雀山庄的人和那一群黑衣人没有谁见过自己。
楼逝川倒是一点不担心暴露行踪,因为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自己不被追杀,一定在对方眼里还有利用的价值,要杀早杀了,岂会留到现在?
“春江花朝秋月夜,乃是一年中最浪漫之时,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要对酒当歌。贫道看小兄弟面露愁容,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如不介意,或许贫道能解开你心中的绳索。”方才那位道士从隔壁房间了走出来,边说边捋着胡须。
楼逝川不经意一瞥,发现那道士长长的胡须被捋掉了一半――原来是假的!
“哈哈……”看着道士滑稽的表演,楼逝川不禁莞尔。
“嗯?笑甚?贫道虽说不上仙风道骨,但也没有丑到令人发笑的地步吧!”道士上看看,下瞅瞅,左右转两圈,还没有发现破绽。
“你……你的胡须?”楼逝川小心地提醒了一下。
“胡须?嗯――啊!!!”道士顿惊,慌忙右手去粘那假须,手忙脚乱之间却把那修长的眉毛也给揪了下来。好个假冒的牛鼻子!
“这个……额,我……嘿嘿……”道士尴尬地笑笑,仙风道骨的样子顿时荡然无存。
楼逝川淡然一笑:“出来混都不容易,我能理解。”
“知己啊!知音那,兄弟!”道士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紧握住楼逝川的手,激动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兄弟,如不介意,请到寒室一叙,咱哥两把酒言欢,促膝而谈!”
美眉美居,西厢的一间房内,一灯如豆。两位少年正对酒唔言。床东头的少年,双眉如锋,目若皓月,甚是倜傥。床西头的少年弱冠年纪,眉清目秀,鼻梁高挺,略显削瘦,肤色发黑,像刚刚成熟的小麦。
“小弟姓楼名逝川,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逝川兄啊,哈哈,不要客气,贫……额,敝人姓楚,名云端。”
楼逝川好奇道:“看兄台相貌如此俊朗,却又为何扮起那道是来呢?”
“唉……都是生活所迫啊!”楚云端端起酒杯,一仰脖,烈酒下肚,脸色微红,缓缓说道,“十年前,我父母双亡,自己一人便漂泊于着江湖之中了,当时就是想找一个安身之所。河北仇门听说过吗?仇门实力雄厚,对于我一个孤儿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我就去投奔仇门。仇老大当时见我资质还不错便收留了我。但只待了一年,我实在看不惯仇门的所作所为,于是逃出仇门,重新漂流于江湖。想到当今皇上着迷于道教,道是的待遇也不错,所以我就扮起者着云游的老道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楼逝川又问道,“那仇门都干过什么勾当,竟然令江湖之人如此不齿?”
楚云端想起仇门的恶行,重重哼了一声,”他们做事手段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唉,不提也罢!怎么,兄台难道没听说过恶贯满盈的仇门?”
“恩,听说过,但是小弟初入江湖,没有兄台你见多识广啊!”
“别做一个小弟,有一个兄台的,听着别扭!”楚云端咂了一口酒,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叫我端哥,我叫你川哥,何如?”
“那不行,都称呼彼此为‘哥’,那礼仪纲常岂不是乱套了?”
楚云端大手一挥:“什么礼仪,什么纲常,我看你也是出尘之人,为何还要拘泥于世俗的锁套呢?”
楼逝川一拍脑袋,茅塞顿开,端起酒杯激动道:“说得好,端哥,那些世俗的锁链都是为那些想不开的人准备的。来,咱哥俩喝一个!”
楚云端也举起酒杯慷慨道:“川哥,今儿个咱哥俩喝了这杯酒就是亲兄弟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酒杯相碰――铛!
是男人的肝胆赞歌!
“端哥,有烟不?来一根!”楼逝川轻松道。
“有!”楚云端从怀中掏出一包盒装的烟,自己抽出一根,将盒递给了楼逝川。
“吆!你也抽小桃红啊!果然是臭味相投啊,哈哈……来,给你点上!”楼逝川拿油灯点了烟,一会儿便烟雾缭绕,做起云中君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