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规矩来

唐玮

楔子

“心脏衰竭引起的肺水肿，看，这就是她肺积水的部分，积水的程度已经超过了肺脏的一半……”

不需方医师再滔滔不绝地解说下去，高是蠫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墙上的x光片，就知道这样的情况有多严重了。

“是蠫，你该清楚奶奶已经九十高龄了，我们现在只能给她开强心针和利尿剂，其余的，就只有尽人事和听天命的分了。”

望着那张冷硬高傲的美丽脸孔，方医师不禁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高家人有一半离开人世了，撇开是蠫的爷爷，是蠫的双亲也是在车祸中悄然撒手人寰，而现在——

镜框后的温和眼神透露出长辈的慈爱，他比谁都不希望是蠫惟一的亲人再次在他手中长眠不醒。

是蠫表情漠然地点点头，直起高挑修长的身躯，离开这间医院的诊疗室。

尽人事听天命？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恐吓了，但是，有哪一回奶奶不是又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来？

他们高家人剩下来的命是顶级硬的，不是阎王爷想收就可以收得回去的！

是蠫将唇瓣抿成强硬的线条，放轻步伐走进病房。

“情况不妙？”守在高老奶奶身边的李子宁立刻迎面而来。身为是蠫的大学同窗兼现任秘书，她太了解高家人的面无表情会选在什么时候展现了。

“肺积水。”背对透射病房里的阳光，是蠫的脸庞被阴沉笼罩，“现在，随便一口痰都可以要她到天堂报到。”

“这么严重？”子宁忧心地望着病床上沉睡的老奶奶，她吃力的呼吸还伴杂着肺部呼噜响的水声，让她不由担心地蹙起眉峰。

“奶奶不会死的。”是蠫眼神坚定地眯起。

这么倔硬的高家巨擎，死了丈夫、儿子，也死了媳妇，一个人独立支撑高家这么庞大的产业，还将她这个惟一的孙女给拉拔成人，九十岁，不过是一个脚指头进了棺材而已。

“是蠫……”望着好友倔硬表情的侧面，子宁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脱口，“老奶奶刚才对我交代了遗言。”

“遗言？！”是蠫顿时蹙眉。

“嗯，她刚刚清醒了一下，对我说——”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转告老人家方才的交代。

“别说了，什么遗不遗言的？”是蠫断然转身离去，“我不想听！”

“是蠫！”子宁在她踏出大门前拉回她。

“我说过了，我不想听！”她挣开子宁。

她才不想听这些不吉利的话，奶奶不可能会离开她的！

“不，老奶奶说你一定要听！”子宁再次揪住她的衣袖，不让她有逃脱的空隙。

一句老奶奶说，让是蠫僵在门口长廊的交界处。

病房外的阳光洒在她那张艳丽倔傲的面孔上，轮廓深刻的五官是无比坚决的表情，说明她不相信这个既硬朗又顽固的老奶奶会轻易离开人世，遑论交代遗言了。

“别再逃避了，是蠫。”子宁叹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老奶奶的情况并不乐观，惟独是蠫坚持不愿相信。

“我没有逃避！”她沉下脸。

“是吗？那就好好地听我说。”

见是蠫冷冷别开脸，却没有再抽身的举动，子宁这才松一口气地放开她：“奶奶要你和石易赶快生个孩子，继承高家的香火。”

“石易？！”这个名字先是让是蠫一呆，接着一反阴沉地大笑出声，“就说她脑袋不清楚，随便说说你也真把它当成了遗言。”

说着，笑容像川剧变脸似的冷冷一敛，转身就走。

“是蠫，老奶奶的神志很清楚！”子宁的声音在身后固执传来。

“清、楚？！”是蠫霍地转回身，美丽的嘴角扬起了讽刺的笑意，“我和石易已经离婚一年了，记得吗？不……等等！”

她讥讽地低头看了下腕表，抬起头再次对好友冷笑：“更正确的说法是，再过十五秒，我们就已经离婚满一周年了！呵！值得开香槟庆祝的日子，不是吗？”

“所以，老奶奶说的是孩子，是蠫。”子宁深吸了口气。老实说，她也觉得事情太过荒谬。

“孩子？”有什么分别？

“她没有要你和石易再复合的意思。”子宁沉沉地对好友叹气，“她要的只是继承高家香火的孩子。”

是蠫不信地咧大嘴，仿佛听见秒针滴滴答答走到十二点钟的方向，只是她脑中开香槟的庆祝画面忽然变成了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