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47年,大晋永和三年,北方石赵建武十三年。
春三月。
赵国八万西征大军在大都督麻秋的率领下,与大晋凉州牧张重华的河南守军在黄河之南、洮水两岸方圆千里的大地上再次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夏四月。
麻秋麾下部将王擢、刘宁各率万人,横扫晋兴、广武、武街等地,一路之上,势若破竹,一月之内,廓清金城西南地区。凉州震惊,凉州牧张重华再度启用谢艾,倾凉州之兵迎战赵国西征军。
与部下的战绩相反,麻秋主力大军苦战罕,月余之间死伤数万,依旧毫无寸进。手中兵圆日渐短缺的麻秋下令王擢、刘宁率部增援。
五月初二。
王擢、刘宁接到麻秋将令,不敢怠慢,率部轻装急进,意欲赶往罕。午后,两军行至一片沙铄地埋锅造饭,土山后突然杀出一支凉州军。两军在沙阜上激烈交锋,疲惫不堪的王、刘二军被早有准备的杨康打得大败而逃,凉州军趁势追赶,死死不放。
乌云翻滚,残旗漫卷。阴郁的天空下,刚才还是人喊马嘶的血腥杀场,再也见不到一个直立的活物。
上万士卒、成千战马倒伏在沙土地上,鲜血汩汩流淌,滋润着荒芜的土地。姿式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在生命消失的一瞬间,他们被定格成一个个正在狰狞厮杀的塑像。整个杀场如同一幅巨大画卷,由满天的乌云、冰冷的钢铁、逝去的以及正在逝去的生命塑像共同构成的惨烈画卷。
突然,这幅画卷的某一处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涟漪,画卷中一个身影慢慢拱动,向上!身影的动作缓慢而又坚决。。。不断向上!最后终于站了起来。
这一刻,杀场的静谧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老天!此石青非彼石青。你搞错了!我要告你玩忽职守。”一个充满了愤怒与怨艾的吼声响了起来。
身影的主人双臂高举,仰天呐喊。他单薄而又瘦削的身子此时如同一根挺直的劲竹,纤细但却坚定。
高原上的风狂飚而过,他身上的长袍在疾风中忽啦啦作响,袍角劲摆,如同在烈风中舞动的旗子。
声音的主人叫石青,原是二十一世纪的见习医生。除了没事时翻翻史料,石青没有其它爱好。他刚从一次很平常的午睡中醒来,随即,他就发现他穿越了――以流行的灵魂附身穿越大法,他的灵魂跨越时空,来到了历史上最黑暗最惨烈的两晋十六国时期。
巧合的是,他附身的对象也叫石青。一个倒霉的庶族子弟――父母双亡、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弟需要照顾、手无缚鸡之力、被‘抓壮丁’、一上战场就遇到己军大败。。。。。。
穿越附身到这样一个人身上,他算是抽了个下下签。
不过,他并不是没占一点便宜:这个身体只有十八年的人生经历,比他原来少了六年。也就是说――他又多了六年青春。虽然这个时代的青春注定很黑很暴力。
“哼――救我。。。”
一个低沉、痛楚,仿若梦呓般的呻吟打断了石青的盘点。他顾不得算清得失,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身体似乎完整,只是筒袖铠被踩得凹凸不平的士卒。
践踏伤害!
石青迅速得出结论,然后身子条件反射一样快速动了起来,很自然地干起了老本行――治病救人。
没有手术刀,他捡了一把环首刀。这把一米二长的杀人利器在他手中同样灵活、精准。当然,不是用来动手术,是用来割开盔甲绊带。
迅速地对那个士卒做了个简易护理,石青环顾四周黑压压的士卒,头皮一阵发麻。停顿了短短一瞬,他再次跳起来,像花絮间一只忙碌的蝴蝶,在杀场上翩翩起舞。
扒拉开一具具冰冷的身体,按照例行程序熟练地检查。先看伤势,外表受到致命伤害的直接丢一边――没法救了。没有致命伤害的――探息、把脉、摸胸口(查心口温度)。有气的有伤的包扎止血;没气没心跳的捶胸;有心跳没气的人工呼吸。。。
只要护理及时,很多人可以在战场上捡回性命。石青很清楚这一点,同时,他还清楚,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现在只能够选择存活的可能性更大,护理更容易更省事的优先救治;对于生命垂危,抢救起来又麻烦又费时间的,他只能弃之不顾。只因为同样的时间他可以挽回更多的生命。
此时的石青,冷静、专注,眼前的伤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他只想尽快完成手头这一个,再赶到下一个。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再次有人站起来了,一个、两个。。。十二个各种服饰各种相貌的士卒站起来了,同时,还有一些人正试探着想站起来。
这些人有的神智一直清醒,把石青救治的过程看得在眼里。有的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看到那个忙碌的身影,看到一个个被割开的铁甲,回头看看自己的模样,一切都明白了,望向石青的眼光也变了。
石青没有注意到这群人的存在,更没有特异功能感受到四周感激的目光。此时,他已经完全投入,仿佛回到了地震灾区那简易而又繁忙的治疗室里,心中只有四个字――拯救生命!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