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炸响,烤肉扑鼻儿香。
雷雨整整下了一夜,道路泥泞难行,加上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大伙饥饿难耐,便决定原地休整一天。时到中午,草木晒干,立即架起三堆篝火,烤肉进食。
二十一人分成三群团团围坐,一边慰祭五脏庙,一边闲话家常,互相通报着姓名籍贯。昨晚,石青提议,大伙患难之时,互相扶助,亲如兄弟一般,干脆不要再分开,一起投到司扬部下,以后也可互相照应。
司扬是这伙士卒中武职最高的,现任张焕营军侯,下辖一曲两屯两百人。此战下来,估计手下士卒所剩无几,正好需要补充兵丁。
这个提议得到了热烈的反响,除三个不置可否,剩下的十七个都轰然叫好,十分兴奋。即使此时已过了一夜,这些人依旧十分热络地倾心交谈。
三个不置可否的一个叫安离;荆州江夏人,原是大晋军中的军司马,四年前被俘,编为王擢军中冲阵悍卒。一个叫李孜,秦州周至县县尉,去年很不情愿地被征调到凉州作战。另一个便是目前躺在石青身边的中年汉子。
石青把熟肉撕成一小绺一小绺的,喂到汉子口中。汉子双眼微闭,沉默不语,口里机械地咀嚼着。石青不知道他叫什么,其他人也不认识他。不过,他伤得确实不轻,现在还不能自理;石青这个见习医生只好再次充当护理员的职责。
黑塔汉子万牛子在左手篝火上烤好一块马肉,颠颠地凑到石青面前,嘿嘿笑道:“石小哥!给你。呵呵。。。多吃点,小哥正长身体呢。”
万牛子是王擢军中的队正,并州平阳人。平阳那儿胡汉杂居,民风剽悍。人因武而雄,豪当义为先。万牛子也是一个特别重义之人;对于‘以义为先’的石青,他既膺服又喜爱。三十岁的汉子,在十八岁的石青面前,殷勤备至,好像两人的岁数颠倒过来了。
看着他那幅讨好的模样,韩彭斜了一眼,正准备调笑两句,目光霍地一直,望着西方冷笑:“哼!兄弟们,有客人来了。”
客人有两名,一个披甲一个襦衫。此时,那名披甲士正背负着襦衫士慢慢走过来。
雨后的山地泥泞难行,披甲士每挪一步都非常艰难;挪动之际,身上的铁甲像两幅破帘子,哐当哐当地前后摆动,一看就是没有系上绊带的缘故。
看清楚这些,石青终于知道韩彭为何冷笑了。
这是昨天丢下他们先逃的四人中的两位。因为他们的铁甲没系绊带――绊带在石青救人时给割断了。
“侗图。去帮一把,这两人能够患难与共,也算是条汉子。”
侗图是这伙人中唯一的外族人,也是四“牛人”之一。这个丁零族汉子应了一声,敦实的身子一跃而起,迎了上去。
司扬小声笑道:“呵。那胖子是我的上官,张太尉的幼子――张焕张校尉。昨天我没理会他,今天可不能怠慢。”轻笑声中,他起身追上侗图。
两晋十六国沿袭汉魏兵制。基层兵士编制为:五人为伍,有伍长;十人为什,有什长;五什为队,设一队正;两队为屯,一屯之长称都伯;两屯为曲,一曲之长为军侯。军侯以下,皆为兵头,拿饷吃粮。
两曲为一部,一部之长为军司马;军司马是朝廷在册武将,食朝廷俸禄;两部或两部以上组成一营,营官为校尉。数营合而为军,领军者是各种称号的将军。
张焕张校尉?张举幼子?岂不是张宾之孙!
司扬的声音很轻,听在石青耳中却如惊天霹雳。校尉之职他没放在心上。但张宾及其家族他可是如雷贯耳。
张宾――这才是真正的牛人啊!“机不虚发,算无遗策。”能得到这八个字评价的,古今以来能有几人。“成勒之基业,皆宾之勋也。”开国之功,尽归于一个谋士,能得此誉者,更是寥寥无几。
石青很清楚,在赵国,张氏一族代表着多重的分量。除了赵国皇族石氏,在赵国,既没有能和张氏比肩的家族,也没有和张氏相差不远的家族;北地大家族,远远地北张家甩在后面,难望项背。
自张宾以来,张氏家族代表着石赵皇室的无上信任、北地世族的领军人物、三分之一赵国汉军的实际控制者、富可敌国的财富。
这其中任意一种,都会让一个家族显赫荣耀。而张氏,竟然同时拥有。与张氏相比,以后相继崛起并立国的苻洪、苻坚集团,姚弋仲、姚苌集团,冉闵集团,现在就像个可怜的乞丐一般,在赵国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