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孙俭安然除了营辕，石青悠悠嗒嗒地踱到司扬驻地，接粮的事还没解决呢。进门一看，没人。整个司扬部连韩彭和万牛子都到孙俭驻地慰问去了。看来长腿司马的人缘不错。

今天意外的事情实在不少，他的神经一直紧绷，有些累了。也不想凑热闹，便施施然回转驻地。

他空手而回，张炜、黎半山倒是疑惑了。迎上来问道：“大人，没借到粮？”

“司扬部这会儿没人。”他答了一声，随意问道：“李孜大哥出城了？干粮都拿去了？”

黎半山答道：“六个蜀人在城外等着李孜，他们计划昨晚就逃。只李孜是个磊落汉子，不愿不辞而别，要进城和弟兄们话别。这才耽搁一晚，不过，这些蜀人得了干粮也是欢喜。”

“六个蜀人？半山，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蜀人？”石青话问出口，才恍然想到李孜是蜀人。他的族人也是蜀人。这倒没什么难猜的。

“我在终南山呆过几年，经常遇到蜀人，听的出蜀人的口音；这些蜀人过来的时间没几年，口音重得很。我一听就知道。”

黎半山的解释让石青一愣。

“蜀人？”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是么？”随便应付了一句，他埋头走进大堂，呆坐在榻上沉思。

到底什么？。。。蜀人？李孜？大成山庄？。。。口音重？时间短？。。。

他明明感到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可越是努力去想，越想不起来。但他不想放弃。他担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遗漏后会误事。

他呆呆地沉思，恍惚间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青子哥哥，你怎么啦？”一声问候打断了他的沉思。小耗子端了一碗泉水，满脸担心地看着他。

石青伸手接过泉水，笑了笑，安慰小耗子道：“没事。我刚才想起李孜大哥的时候，感觉遗忘了一点东西，却记不住是到底是什么，所以出了会儿神。”

“哦。李孜大哥么。”小耗子竭力思索道：“耗子记得他原是大汉国人，搬迁到。。。”

“大汉国？那是？等等。。。”石青脑中犹如被一道闪电划过，猛然亮了起来。终于知道自己在哪儿疏忽了。

史料记载的两晋十六国历史，第一个建国的是位于蜀中的成汉国。事实上，真实的历史中是从来没有“成汉国”的。“成汉国”只是后人为了研究方便所用的一种俗称，它是“大成国”与“大汉国”的合称。

大成国是流民李雄在永嘉之乱时建立的蜀中政权，李特在位三十年，死后传给养子李班。李班在位不到半年，被李雄的亲儿子李期、李越杀人夺位；李期当了四年皇帝，被李雄的弟弟、自己的叔叔李寿推下宝座，当了一个县令。李寿上台后，一心要作开国皇帝，于是把大成果改为大汉国。大汉国不久覆灭于桓温之手。

大成国、大汉国存在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四十六年，上下两代五个皇帝其实是一家人，两国其实是换汤不换药的一个政权。所以后人以“成汉国”称呼它们。石青习惯了这种称呼，浑然忘了世间只有大成、大汉两国。他现在是在真实的历史中，而不是在故纸堆里。

再联想到李孜所说，‘不过是苟且偷生的山野之人’。石青霍然大悟。李孜的来历，基本可以断定了。如果一切果真如此，李孜的价值可就大了。

石青脸上露出微笑。

“大成”山庄？李姓蜀人？过来的时间不长？。。。嗯，他们和李班脱不了干系！这可是条大鱼！正好可以帮我解决一个为难之事。

成汉政权在李雄死后，李氏子弟篡位谋反的频率虽然很高，但相对温和，没有出现灭门之祸。比如，李期夺李班位，只诛除李班，祸不延家人；李雄夺李期之位，只杀了李期精干的弟弟李越；还给李期弄了一个县令当。

这在历史上的夺嫡之争中是很少见的，也使得李班这一系大成旧人得以延续。所以，石青几乎可以肯定，李孜和大成山庄属于李班嫡系部属，不然不会以大成遗民自居，迁出蜀中，避世隐居。要知道，当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相比之下，天下最为平安富足的地方就是蜀中。只见流民涌入，不见蜀人外出。

大成遗民啊。。。不错。我喜欢大成国人。石青的笑容像花一样绽开。

“小耗子。不错，今天帮我大忙了。”他重重地拍了拍小耗子，飞快地跑了出去。兴奋的声音旋即在大院响起：“赵不隶！赵不隶大哥。”

赵不隶是个三十多岁的义阳汉子，实诚、厚道，是石青特别放心的伙伴之一。

“赵大哥！我需要你办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石青抓住匆忙赶过来的赵不隶，声音里犹自带着激动：“我需要你撵上李孜大哥，跟他回大成山庄，记住大成山庄的确切位置。如果撵不上，你直接到周至县太白峰，找到那个大多都是蜀人的大成山庄，李孜大哥就在庄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