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在他们背后的阴影中游移,火光下青绿的颜色,把所有人脚以下的部分淹没。欧帕斯和伙伴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入升往地面的溶洞,然后隐藏于角落短促地反击,对方因此被杀很多人,无可奈何的敌人只好步步为营,现在进攻的力量已换上正规士兵。
这些以寡敌众的好朋友占据着狭窄的廊道,奈伊斯的走狗位于正前面和右侧的地下溪流中,而稍后一点的凹穴也塞满人,就他们所能看到的,至少超过五十个,还不包括一些法师学徒,曾经一闪即即逝的费立蒙,躲在高处的一块岩石上。
欧帕斯他们进退两难,必须对抗的力量,不仅是穷追不舍的敌人,地底世界本身就摆明拒绝通行,充满刺鼻气味的有毒沼气以及触手般伸展的葵林树叶,处处都散发死亡气息。贸然闯进无疑自寻死路,始终不得要领的敌人也不免开窍,发现冒险者裹足不前,虽然不明就里,全兴奋地摩拳擦掌,相信凭借人数优势没有什么征服不了的。
“我说过很危险。”佰恩德小声地说,音调有些发虚,害怕带领朋友走上这条路是最大的错误,他的脸变得苍白而呆板,但别人毕竟没有他这切身的体会。
“过失在我,不怪你。”欧帕斯对灰矮人说了这句话,他猜测佰恩德打骨子里渗着对葵林的恐惧,他竭力想不出声地深深缓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说,“我会想方设法保证大家平安,我的预感很灵。”他的语气变得平静,近乎是祈祷了。
“佰恩德,你要是胆怯,就坦白说,那是我们都同意的。”凯森喊出了他的抗议,不满灰矮人的态度,他认为这是在推卸责任,尽管佰恩德其实无意如此。
“大个子,别瞧不起人。你人高想法倒一般。”佰恩德刺耳的语调使凯森眼睛里露出生气的神色朝他看。“瞪我也不怕……”他叽里咕噜地把通用语和矮人语糅杂在一起说。
欧帕斯拦下面红耳赤的两人,他不希望这时候闹分歧,而且现在的情况下显得可笑,倚在钟乳石上的哲布不耐烦地张大嘴巴打呵欠,但眨动的眼睛却很精神。
不曾放松警惕的唯有美狄娅。一个高挑的女性法师助手,悄悄地绕到溪流上游,在黑暗中喃喃低语,射出一道令人目眩的闪电。
“当心!”年轻女孩沙哑但依旧清脆的嗓音很及时,朋友们没有迟疑,身体迅速地趴下,内心都十分紧张,不过神态倒还从容,没有因手忙脚乱而狼狈。强大的电能击中岩壁,将表面裂解,碎石粉末纷纷扬扬地洒下,最近的哲布遭了殃,差点迷乱眼睛。
然而法师助手不会善罢甘休,她精于利用所掌握的每一道奥术,尽管等级不高,却相当实效。在欧帕斯等人尚未爬起之前,她再度施法,这回不打算……
直接伤害,是期望解除对方的战斗力,随着字眼的进行,从手中爆出一团膨胀的气体,阵阵恶臭几乎熏得人发晕。那些拥挤的武装士兵,跃跃欲试着企图趁火打劫,一旦勇敢的人瘫掉就厚颜无耻地拣便宜。
“屏住呼吸!”欧帕斯大声喊道,他像是咳嗽般硬滤去稍许的恶心,专心致志于让流畅的手势保持规范,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神术反制驱散了恶臭毒气,空气甚至比刚才更好。
“我们不能白挨打!”凯森忿忿地吼道。“叫他们血债血偿。”
欧帕斯觉得莽撞地冲出去无异自投罗网,但也知道主动进攻有助于提高士气,至少心理上获得安慰。“假如冒险的话我宁可换个方式。”他语出惊人,可神情正相反,波澜未兴。“到有葵林的洞里去,他们人多也不清楚厉害,肯定吓破胆。”他不露声色的外表下有一种令人倾心的英俊气概,令佰恩德无法反驳,坐以待毙同样不符合灰矮人的性格。
忽然原本覆盖在地面不起眼的阴影笔直地竖起来,伙伴们瞪大眼睛,显出内心的惊骇。
这个怪物拥有人类的基本形体,但是容貌模糊不清,仿佛被薄雾包裹着,黑暗从漂浮的袍子里流泻,它居高临下的态度很嚣张。“我来看看你们,”空洞的声音嗡嗡作响,如同长鞭敲打心头。“不配做对手的人,和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
欧帕斯掏出盖恩的圣徽,十字架上武装的兵蜂,发出耀眼的神圣光芒。“我以先神的名义命令你离开!”
“哦!居然还有盖恩的走狗祭司!”阴魂呱呱地叫着,伙伴们这才意识到是嘲笑。
恼火的凯森把武器举高。“滚吧,不然超度你!”他憎恶地说。
“这不是真正的亡灵,是被改变后的阴魂。”欧帕斯惊讶地说,他回忆起曾经读过的咏叹录里,记载古代诸神的战争,有一批罪人被永久地流放到幽影界,从此成为某种独特的生物,而对人类世界恨之入骨,也有受魔法召唤或偶尔突破界限回来报复的例子。
“是谁?把你带来!”年轻术士严厉得近乎凶狠地问。“总是人类的愚昧。”
“好啊,就像你厌烦了人类,或者你根本不是人类!”阴魂挤眉弄眼地说,“你和灰矮人做伴,又杀死多少同类?你人类的血液几乎冷却……”
“你动摇不了我们,对经过一无所知。”欧帕斯义愤填膺地喊道,“我要逐退你,怪物,继续施予对你中断的惩罚。”
狡诈的阴魂纵声大笑,如果它需要呼吸,肯定因此气竭,至少人类不会笑这么久还若无其事。“你的神死亡了,你的虚张声势不堪一击。”它放肆地扬起灰暗的手臂。
忍无可忍的凯森往前迈步。“怪物死吧!”他大声说,同时双手巨剑飞快地下砍,……
任何有形物体在这锐利下必定破碎,然而阴魂令凯森扑空,它戏弄地在最后时机轻松地躲开,接着升上高大战士跃起也碰不着的高处,它以对方的窘迫为乐事,刻意用挑衅的目光回应。
“有本事你下来!”跳脚的凯森脖子都粗了,他仰头吼道。
欧帕斯不再无动于衷,他首先平息凯森的怒火,示意高大战士后退,然后庄严地颂出神圣地字眼,一道强大的能量波瞬间爆炸,刚才还得意忘形的阴魂被难以置信的冲击力量震飞,一直撞到坚硬的岩石顶部,虚体化成一团不定的雾气。
阴魂呻吟出讶异地惊叫。“怎么可能!你竟伤到我,不可能!”它发泄似的怪喊,为自己的掉以轻心悔恨,但别人听见的只有疯狂的诅咒。“你信仰的究竟是谁?谁给你的力量?”它又追根究底地问,在这连珠似的发话中,受损的形体慢慢恢复原样,欧帕斯毕竟没法彻底消灭幽影界的怪物,只令其有所忌惮。
“回你自己的界!”这一次欧帕斯命令的份量已在阴魂脑中改观,它退避三舍、狂乱地威胁道:“别让我抓住你的影子,除非你永远不睡觉。”它喃喃不停。
在阴魂施夫林背后,女性法师助手没有放弃,想要制服这群伙伴令奈伊斯刮目相看,等待她眼色行事的士兵们做好准备,不再顾忌法师会的人要求生擒活捉其中一个的指令。
费立蒙缓缓地在黑暗中移动,饮血者之复仇贴在他与岩石之间。激烈运动对身体所造成的疲劳远不及雪耻的决心旺盛,或许未必如愿以偿,但他从没有这么全神贯注于目标。
阴魂还意犹未尽地辱骂,它不是有意为猎人做掩护,而是甘被利用。
美狄娅了解,拖延反对敌人有利,僵持只会坐以待毙,这是因为她和朋友们全部陷入进退失据的状态,是在危险中战斗,还是投入更危险的环境,她犹豫不决。
她希望由欧帕斯那里获得答案,手指轻轻地推动年轻术士的胳膊,但是没有带给她该有的反应。与阴魂对峙的欧帕斯视距的焦点并没有集中于施夫林,他的目光仿佛透视过去,回到出发前的刹那,还能再改变?把自己的信心持续下去吗!
面对现实要比当初作决定难上百倍。欧帕斯不承认一筹莫展,他却比别人多出一层事先未曾料到的焦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自以为是,虽然明知道再从头开始也一样。
至于他本人,作为牧师反认为死亡施予的是永恒的安宁和升入天堂的机会,但当然不是迫不及待的愿望,他对生命饱含着希望和向来秉持正义的信念,就是这份执着驱使他扯上这原本毫无瓜葛的事件,可他怎能做到尽善尽美呢?而朋友们,凯森怀着强烈的愤懑和反抗,佰恩德的顽强意志对首领位置野……
心勃勃,哲布挂在嘴角的微笑拒绝绝望,而那个年轻美丽的意中人带给他春天的气息,着实让人留恋。这些都异常真实。
“你们都在发呆!”侏儒叫道,“看不见吗!”哲布利落地冲过欧帕斯,抬起他的十字弓,不用刻意瞄准就将钢矢射出去。被觑破的费立蒙不可避免地跳开,将身体暴露在火光之下,现出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原本可以称之的冼练被扭曲的表情彻底破坏。
“我们在游戏吗?”哲布一如以往挖苦地问。
“等会有你玩的!”凯森激昂地说,声音在发颤,他咬着牙绷紧身体,脸上的疲惫和困倦一扫而空,只剩下决心和怒色的混合体,冲动地立刻就要大打出手,与费立蒙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