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坐飞机的感觉给冲淡了,我回头只是为了观察他的表情,他是个活泼快乐能干又幽默的男人,但是那一天他却一直很严肃,板着脸,只到最后,我要拐弯时,他才无言地扬起手,冲我轻轻挥了挥。我无忧无愁的冲他傻笑一下,再回头时,就看不见他了。
离愁别绪还没有泛起,就又被行李检查给压了下去。我随身携带的小行李中,有一根准备送给王志强的bp机链子,不知那东西是什么玩意地做的,反正不是纯银的。我的行李老是叫,老是叫,连检验人员都觉得奇怪,有几个好事的旅客都围在那里观看,我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就紧张了,把平常吃饭用的不锈钢饭碗和勺子拿出来,再检验,不行,还是叫,把放在钱包里面的金戒指金耳环拿出来,也还是不行,反正是检查了好多遍,始终都不能通过,最后,我把行李全部倒出来,缩在提包一角的bp机链子也软耸耸地滚出来,再检验,好了,原来是这根链子在作怪。
链子上的纯银标签还在,漂亮的女检验员拿起来看了看,微笑着说:“你这不是纯银的吧?”
“嗯,买上当了。”
我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与王志强的爱情,就像这根bp机链子一样,因为缺少慧眼,它可能会浪费我们的许多东西,比如说青春,比如说热情。
我在买这根链子的时候,确实是精心挑选过的。
但它只带给我麻烦,并没有带给我美好的情感。
像所有快要结婚的人们那样,王志强在我回来之后,就积极地热情洋溢地和我商量着,置办结婚用具。我有钱,但什么都不想买。我不想结婚,不想结婚,在我快要举行婚礼仪式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一天强似一天地不想结婚。我对王志强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他拿到我这里的东西我想摔就摔,想扔就扔,我不愿跟他睡在一个床上,从每天都要冲凉的南方回到这天寒地冻的鄂西北,回到这个在冬天即使再讲究再有钱的人也不可能天天洗澡的地方,我觉得王志强浑身上下都臭烘烘的,脏兮兮的,我很烦,无缘无故,横看坚看他都不顺眼。
我在最不愿意结婚的时候,结了婚。
我法律观念淡泊,要不,我就不会和他拿结婚证。在我的观念里,拿结婚证不要紧,那只是一张纸,要紧的是举行仪式,仪式一举行,亲朋好友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结了婚……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举行结婚仪式,这才是真正的结婚。
我记得我那时曾歇斯底里地叫:“我不跟你结婚!我不跟你结婚!你走吧!你住在我这里算什么?”
王志强那时的脾气真的好极了,无论我怎样疯狂,无论我怎样侮辱他,折磨他,冷落他,他都一声不吭,默默无言,该怎么做,他还是照样地去做。
婚礼一天天地逼近了,我像一只困兽,终于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了,再加上父母的循循善诱谆谆教导要死要活,我终于屈服,麻木不仁地跟着他们去买东西。
一切都是麻木不仁的,直到按照农村的规矩,他把我从小镇上的父母家里,接到城关他的父母家里,一切都是传统的,古朴又世俗的,红包、红衣服、红喜字、陈少华、余仕华、柳勇,他们三个都兴高采烈的自称是“红爷”,拼命地喝酒,闹酒,王志强的公司里来了一百多人,用大客车跑了两趟。在王志强这边,一切都是风光的,体面的,我也不能再寒着脸。只有皮笑肉不笑,吃饭、斟酒,给小孩子们红包,接受他的朋友们真善热情的祝福……
生米做成熟饭,认命吧。
在我父母的眼里,王志强十全十美,在世俗所有人的眼里,我嫁给王志强,这样的婚姻,这样的家庭,也应该是十全十美。
不错,在我们这个小地方,王志强确实是优秀的,可是我见了世面了,开了眼界了,我看见南方那些男人,十几二十岁,就已经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卜一的那些朋友,都不过三十岁左右,却已经是拥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楼房自己的小车自己的一切了。
我想过的是南方那种生活,跟我们这里的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又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一直把心留在那里,而只带了肉体回来。我浑浑噩噩地活,浑浑噩噩地过,过完春节,按照合同,我还要到南方再去几个月。王志强不愧是做过人事科点,他越俎代殖,找我们的馆长谈话,取消了我的留职停薪合同。馆长又找找谈话,我的父母也较硬兼施,最后,我再一次屈服。
但是我不愿跟王志强在一起生活,真的,我不愿跟他一起生活,为了避开他,也为了避开那越来越没道理的补丈任务,我主动请缨,到小康工作队,去了那谁都不愿意去的农村。从花花世界的南方,到这连鬼都嫌贫穷荒凉的小山村,我的心彻底冰凉,变成死灰。
小康工作队是一种政治形式,在这偏远的地方,我努力让自己的一颗心变得安宁。
帮助农民奔小康,我想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只有呆在那间冬天寒冷夏天炎热且有蚊子跳蚤蟑螂等乱七八糟的小动物常常出没的老房子里,一边调整自己,一边准备著书立说。
一年很快就稀里糊涂地完了,一年过了,却什么收获都没有,小康工作队没有给我什么好的评语,我自己要写的书也没有写出来。心没有安定,身却受一次摧残。一月半月回文化馆一次,王志强像所有新婚的男人那样,如饥似渴又理直气壮地折腾我,我觉得我从来都没有需要过,也没有认真过,但王志强却还是在我的身体里,播下了一粒幼芽。
可以说,从拿结婚证那一天起,我就想过要和他离婚,及至到了麻木不仁地和他举行完仪式,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他离婚,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颗幼芽在我的肚子里生长,我必须扼杀它,扼杀它,以绝后患。
王志强才不心痛我,他开始恨我,而我,却更恨他。
一九九六年开始了,九六年是最惨痛的一年。王志强所在的公司彻底垮台,他们的车间t房办公室,统统都被法院贴上了封条,就连承包给个人的他们厂里的汽车,在街上跑着跑着,也被交警拦住,让法院带走,封起来。
我开始关心社会,关心国有企业,关心下岗工人,而且现在文坛上,也正流行着企业小说,下岗小说。我开始做为一个成熟的女人,认真地生活。我认真地观察社会,观察生活,我也开始关心王志强,关心他们的厂,关心他的工作。
王志强开始在变,他的变化很明显,他不是顺应时代的潮流而变,他像是一个站在山上的人,山塌了,他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除了那个厂长兼经理兼董事长,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们厂所处的困境,工行、农行、建行,他们欠了一摞摞债,还莫说那些台老实实的根本不懂什么叫股份制企业的小股东们。
我劝王志强早点儿离开那个鬼厂,另择高枝,他不,他坚信,只要再贷到一笔款,他们厂一定还能行,一定能行。
我长这么大,除了看王志强不准,看别的人,我是一眼就能定乾坤的。我说不行,他们厂绝对没救了,事实证明,我的话对了。
我见过他们的一把手——周士力,周厂长、周经理、周董,党外知名人士,市政协常委。王志强对他即盲崇又盲从,说他是大资本家的儿子,说他父亲在美国,曾给他寄了一百万美元回来。周董这人可想而知,又有钱又有本事,他当厂长经理,什么都不为,就为了干一番事业,而我,却怀疑他们从银行贷来的钱,绝大部分都被这个“大资本家的儿子”化为私有了。
至于那个美国的大资本家,以及一百万美元,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王志强既善良,又老实,他那点儿心眼,跟着“揍死你”,绝对没有好下场,我力劝他辞去这份工作,我们另辟蹊径,他不。好在没多久,周董就为了一些小事情,一连伤了王志强几次心,当法院将他们的公司贴上封条以后,没过多久,王志强就真正地失业了。
我一直以为,市有关部门会对他们厂进行清查,但一年两年过去了,他们不了了之,工人们做鸟兽散,周董还进过一次班房,王志强狠着心,没去看他,不到半个月,周董从班房出来,照样出席政协会议,照相上电视……
王志强离开他,离并了那个奋斗了八年的地方。他恋恋不舍,长嘘短叹,对新的生活,没憧憬,也没打算。
这个时候,我再和他说离婚,那简直是太不人道了。我开始耐着性子,帮他排忧解愁,帮他为了新的事业而出谋划策,我指给他很多路,那大多是书上看来的,我满腔热血,而他,都—一冷静的否决了。
他慢慢地消沉,我发现,对于男人,还是事业最重要,我那时和他结婚,闹那么凶,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如此消沉,颓废,与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九六年也是稀里糊涂地过来的,这一年,我在文学上不但没有起色,而且。与同层次的人相比,反而还倒退了。我心里急,脸上却没法表现出来,两个人的事业都隐入低谷和泥淖,疲惫的心也就懒得再为爱情婚姻而争吵。
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才结完婚时,我们还共同存下一万元钱,可是到了现在,我们不但没有再存进去一分,相反还把以往的积蓄全部花光花完。
这没有钱的日子实在是没法过。我已经死了离婚的心,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我就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我与王志强这一生不可能离婚。王志强很倔,他认定的事,谁也不可能改变他,只要他不答应离,这一生,我都拿他没有办法。除非,他某一天发达,像许多发达的男人那样,他真正厌倦我,抛弃我——非得等到这种情况,等到他抛弃我。
男人要干一番事业,这是天经地义的,不管我跟王志强是一种什么关系,我都希望他过得比我好,事业比我强。
我没想到的是,父母会在这时候拿出他们的积蓄,让王志强去做生意。王志强做的第一笔生意是花两万块钱买一辆旧的标致504,他原想把这台车翻新,再以较高的价格卖出去,这样,他就可以从中赚一笔。
为了慎重起见,他去咨询陈少华,陈少华不但积极鼓动他,而巴还给他介绍了一个修理厂的朋友刘文才。刘义才帮他预算了一下,说修好这辆车至少还得两万元。我嫌这台车投资太大,风险也太大,想阻拦王志强,但王志强当时好不容易来了点儿雄心,他说刘文才当然要把修理费说高,事实上,修好这台车,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而且我父亲也极力支持他,父亲知道我看不起王志强,他既然逼着我结婚,又不让我离婚,所以就把很多的期望,连同他自己的血汗钱,一起给了王志强。
这是王志强做的第一笔生意,事实证明,这笔生意没有取得任何一点的成功,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的失败,直到现在,一九九七年四月二十一日,这台害我们负债累累的“老婊子”还在我们手上。
这件事最亏的是我父亲,他的三万块血汗钱丢在水里,响都不响。王志强现在赖皮得也真可以,他从来不说要还我父亲钱,我父多也知道我们的处境,从来不要。
但我的心里却是要还的,三万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我没有办法,我们还欠着别的债。
车修好了,卖不出去,王志强只好自己学着开。他以驾驶摩托车的经验,无师自通地开起了汽车。
车是去年十一月买的,十二月修好,到了去年春节,王志始把车开回他老家,一家大小就用这台车走亲戚。王志强的大哥王志坚,靠借和贷买了一台九万元的工程车,工程车,小汽车,摩托车,停在他大哥的院子里,他爹妈和大嫂不无得意,“嘿,我们家现在什么车都有了……”
有什么?有个屁!用我爹妈的血汗,来装点你王志强的门面。
我心里恨,不平衡。
一方面,王志强开着我爸爸花钱买的车,四处招摇,另一方面,我被四万多元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已现在,我们除了沉甸甸的债务,我们事实上还没有一分钱的收入。
文化馆一个月发给我百分之五十的工资,到年终,全部吐出来都还不够缴补文任务,留职停薪,再到南方去打工?不行,王志强不行,单位也不行,而我自己,也没有脸面和胆量再去故地重游。卜一他们都是很看得起我的,他们没有把我当成歌厅小姐,他们是把我当成作家在那里体验生活而看待的。
我现在功不成,名不就,哪还有脸面再去见他们?
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兼职。
杨老师早就说过我,“你不应该呆在家里,你呆在家里就能出作品?就是能出作品,你没有钱,你怎么过眼前的日子?”
杨老师可是功成名就,都五十多岁了,却还要学年轻人,每天晚上骑把自行车,到歌舞厅去弹电子琴。
我想,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
我必须得去面对它,王志强也得面对它。他终于同意我出去兼职。
马按:王雨去坐台,是人性使然,又是环境所逼。倘没有陷于经济的困顿,她也不会去的。经济是基础呵!我是文化馆的负责人,让下属和学生陷于如此的困顿,真感到难堪和内疚,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王志强这个人也真是的。下岗之后,手足无措,什么都干不成,还死要面子。男子汉大丈夫,养不了家,还要求妻子对自己严守贞节,多么矛盾,又多么可悲!王雨去坐台,他是重要因素。
4月24日星期四睛
是的,我必须面对生活,面对现实,索性就拿自己的青春下一次赌注吧!第二天晚上我又到舞厅去“上班”了。
原来“王中王”的包厢并不都是“大衣柜”,今晚我进的是十号厢,十号厢又分“一、二、三”三个卡。
我坐在中间的这个卡座里。看情形,好像是我陪的这个人在请一号和三号的客人。
最开始的时候,我乐得清闲。我要陪的这个人,出出进进地忙得屁颠屁颠,直到把一号和三号的客人安置得妥妥当当,他才得以静下心来陪我。
他陪我?嗬!也不知道是谁陪谁了。
三号的客人可能很刁,不断地换小姐,他换一次小姐,我陪的这个人就紧张一下,他生怕那家伙今晚不开心,他花的钱不能花到预期的效果。
那些小姐也刁,她们一进来,服务员就跟进来,服务员的工资是靠卖饮料来提成的,他们也刁,小姐一进来,他们就跟进来,殷勤周到之极。小姐们点烟、点饮料、点大礼包,甚至还点茶杯。
三号的客人不断地换小姐,那些小姐们一进来就拼命点东西,走时,那些东西就自然而然地随她们一起走了。
一直到良宵一刻时,三号客人才终于选定了一个小姐。
三号客人满意了,我陪的客人才终于长出一口气,不再屁颠屁颠。
良宵开始了,我们出去跳舞。我知道我今晚无足轻重,举足轻重的是一号和三号那两个家伙。
我们一直跳舞,良宵很长,跳累了,我们在小姐们坐的沙发上坐下来,他吸烟,不动我,不碰我,也不理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良宵时的舞厅,显得很静、很暗,虽然,有音乐,也有一两点灯。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穿过舞池,从我们面前走过。开门时,门外的强光照进来,我看见走出去的是三号那个客人。
我陪的客人连忙站起来,追出去,三号的客人一脸愤怒,他在找老板和老板娘。
我今晚才看到我们的老板娘,她使我想起蒋门神和蒋门神的妻子,客人跟老板娘说,他的小姐不见了,小姐丢了。
我在心里直想笑——小姐丢了。
老板娘勃然大怒,她问那些门卫:“杨蕾呢?看见杨蕾走了没?”
“没走。”
“好!她没走!”老板娘换一副脸,“你先进去吧,大哥,对不起,我马上就找到她,叫她给你陪礼道歉。”
三号客人余怒未消,悻悻地说:“在哪儿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姐,一进去,就媚媚的,又要烟,又要饮料,把人当猴耍呀,给一百块钱还嫌少,非要两百,动都没动她,小费一到手,人就没影儿了。”
老板娘义愤填膺,“她还找你要小费?好!我叫她一分不少地退给你,还得了!天天告诫她们,不准要小费,不准要小费,还要!得了吧!”
一边说,一边又换了脸,“走吧,大哥,先到里面坐,我马上就找到她,叫她给你陪礼道歉。”
我和我陪的客人也劝他,我很自然地就拉了他的手,“走吧,大哥,我先陪你跳一曲,好不好?”
三号客人板着脸,对我的殷勤也悻悻然。“哼!什么狗屁玩意儿,要不是同情我陪的这个家伙,我才不理你呢。”
老板娘也亲自推着他,把她的丰满的身体贴上去,“走吧,大哥,先坐进去。”连推带扛,把客人弄进包厢。
我们坐进去没多大一会儿,那个杨蕾就回来了。
“行啦!到老板娘那儿去告我状。”杨蕾靠在包厢门口,声音很大,“你说我找你要小费,你好好说,到底是你给的,还是我要的,你真是不凭良心!你摸摸你的第三颗扣子,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好好说,你好好说,你到底动没动我?你到底动没动我,你摸摸你的第三粒扣子,你凭良心说,你说,你到底动没动我……”
“快进来,小点儿声。”三号客人在低声讨饶。
我陪的那个客人也怕得要命,“小姐,小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来,来,坐下来……”他去拉那个杨蕾。
杨蕾胳膊一甩,理直气壮地,“我就是要好好说,你说,你到底动没动我?不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吗?真是可笑,没见过,还要我给你退回去,真是可笑……”
“小点几声,小点儿声……”
杨蕾似乎觉得自己很伟大似的,说话不紧不慢,“不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吗?那五十块钱还是你让我买饮料的,真是,丢死人了,五十块钱,买一包烟一罐饮料都不够,是你说的,别人请客,不好意思点那么多,给钱让我自己去买,你给了多少?二十块,买一包摩尔烟,一瓶酸奶都不够,丢死人了,我没有买到,你才又给了我三十,是不是,你摸摸你的第三颗扣子,看我说错了一句没有?还说动都没动我,你好好说你动没动我,真是无情无义,无情无义……”
杨蕾很像是在演话剧,她旁若无人地大声背诵着她的台词,她的那些——让人羞于出口的台词。
“你真是不凭良心,无情无义呀……”
她很有情感的咏叹着,我听见三号客在小声求饶,“好好好,姑奶奶,我对不起你行吧?快,进来坐,进来,坐下来再说……”
“不行!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动没动我,你说,你到底动没动我?”
我屏住呼吸,我有点儿害怕这种女人,看得出,我陪的这个客人,他比我还怕。
一号客这时候露面了,他的语气很威严,“你在这儿胡搅什么?滚!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简直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你在这儿干什么?滚!”
他的口气一强硬,马上就把杨蕾的气焰给打下去了。看来,这年头,人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包括我自己在内。
二号和三号客这时候群起而攻之,“是呀,是呀,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滚……”
我和一号的小姐赶紧拉杨蕾,“算了,算了,走吧走吧。”把杨蕾拉出去。
我陪着杨蕾出去,老板娘看见了,开口就骂:“你个婊子的,咋这么不要脸呢?告诉你,你在”王中王“的所有台费,一分钱你也别想拿了,你现在就滚,把刘老板的一百五十块钱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马上门口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也跑了过来。
“怎么?没听见?吐出来,然后给我滚,以后,你再也不准来我这里,你想砸我‘王中王’的牌子?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杨蕾起初不想拿出那一百五十块钱,可能是看到情形不对,她乖乖地,把钱掏了出来。
老板娘一接过钱,跟着就又骂:“滚!以后不要叫我再见到你!”
杨蕾走得有些狼狈,她前脚走,老板娘跟后又骂:“婊子养的,我看她只能到火车站去,鸡,十足的鸡……”
我看着嘴唇翻动的老板娘,发觉她也很可怕。
马按:“这就是风尘。她们跟老板商讨分成的比例,不愿干了,立刻转到另一家。
这个行业是流动性最大的行业,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小姐却换了无数个新面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门口永远是闪烁的灯火。“
4月25日星期五睛
“王中王”的生意真是好,一连三天,我都没有空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