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俄罗斯女郎有七八人,一个个描画的浓妆重彩,蜂腰肥臀,脂乳乱颤。我不觉想起康乐厅的小姐们。第一次去康乐厅还是大学时,王仲坤卖画赚了钱请客。席间推杯换盏,不久都酩酊大醉。明长战性早熟,据说小学时就拍拖,初中便破了处男身。在我们宿舍算是老大。酒后,非嚷着请客请到底,去大豪绅玩玩。大豪绅我是知道的,同学们开玩笑时嘴边总挂着它,我熟闻能详。
虽然有着特殊家庭背景,但我性格执拗,始终拒绝出国留学,于是靠真本事考入那所全国闻名的艺术学院。学院位于历史名城郊区。一边是名城一边是荒野。学校就在荒野中。当地人有句顺口溜:名城里来名城外,名城外面随处卖,三只老鼠一麻袋,四个蚊子一盘菜,大豪绅里走一走,不会别的会做爱!
我是个从小便立志有为的人,一心想成为高尚的艺术家,因此对那些“乌烟瘴气”过敏的很。
可是这次,都喝醉了酒,明长战又是宿舍老大,本来不想与他同流合污,却鬼使神差跟了去。这明长战有四大:脑袋大,脾气大,嗓门大,家伙大!关于后者我们同宿舍是有目共睹的,人人自叹不如,他得到老大的头衔也少不了那“家伙”的功劳!起先,大家试着叫他“性早熟”,后来引来班中女生们强烈抗议,不得不改为“早性”!
一进大豪绅,早性便瞄着围上来的三个小姐挤眉弄眼。我跟在后面,深被四周粉红的灯、粉红的墙、粉红的吊带和粉红的口唇震撼着!灯光昏暗,倩影流萤,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我极度拘谨不安。
“多少钱?”早性拿眼瞟住一名红衣东北小姐。
“全套180!包爽!玩玩?……”小姐描抹浓重,熊猫样的黑眼圈掩饰不住丝丝鱼尾。
不待小姐说完,早性将口中的烟蒂一扔,尖起嗓门:“靠!金逼啊!”
小姐一听火了:“操!金的等你玩呀!没个三瓜俩枣,死横个啥鸡八球蛋啥!”
早性碰了一鼻子灰,扯起旁边一个微胖点的女孩,转身对王仲坤嚷嚷:“靠!暴猛哦!坤坤,金的留给你了!”然后与胖女孩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王仲坤瞧一眼东北小姐,点了一个黄衣服瘦女孩,回头对我说:“阿苏,我先去了!摆平她呀,老哥我出钱!”话毕也消失了。
门厅只剩了我和红衣女郎。她瞅我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愤愤地燃起一支烟。我拘禁地立于一旁,她并不搭理我。许久,我坐到离她远一点的门口沙发上。我静静坐着,心中猜想早性和王仲坤在干什么,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在做那种男女之事。越想越觉得神秘莫测,不觉心中慌慌的。为了显示自己很男人,很老道,我竭力控制颤抖的手点燃一支香烟,用力吐出一条烟柱。然后偷偷瞅一眼红衣小姐,她正歪过头打量我。四目相对,我被那火辣辣的打扮和妖冶的眼神刺得一震。小姐捻灭烟头站起身走过来,她缓缓伸手按住我肩膀,我完全被她慑服,一动不敢动!她深红油腻的嘴唇轻启,说出一句无比深沉、无比权威、无比善良的话来:“回去吧!早点睡觉,明天还上课呢!”那眼神穿过空气,仿佛与大气摩擦出火焰,极具崩解力。温柔的目光片刻间击碎了我所有憧憬与梦幻!
我无地自容,羞红着耳根听她讲完,灰溜溜逃出门去。身后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小样!老娘扮嫩,小鸡八来装老,彪乎乎的……”
我顶着寒风走回学校,一路上不住口咒骂自己:邪恶的恶棍,差点干了好事!邪恶的恶棍,记住啊,人类的道德与羞耻,只一步只遥、一纸之隔!
不久,早性二人回来,王仲坤对全宿舍宣布:“各位,从今往后,早性消失!扫兴横空出世!以后明长战被荣誉冠名扫性,因为大豪绅最丰满的肥姐经全面验证完毕,权威评价曰:扫兴!”明长战一旁醉醺醺的尴尬不语。
从那时起,我原本自信的个性里多了一层阴影,凡见到浓妆艳抹、妖艳撩骚的女人,内心总有一种莫名恐惧。包括后来生意上的一些应酬中,对那些歌女舞女和招待女郎我都敬而远之。客户和朋友们时常调聊地戏称我“严于律己、正直清朗”。
今天在异乡他地,眼见风骚撩人的俄罗斯女郎个个冲我搔首弄姿,我心底不寒而栗。
沃尔班通走进来,老远就哈哈大笑不止。我既无奈又反感,总觉得上了贼船,却又不好发作。他说:“兄弟,怎么样?阿依布拉克今晚隆重答谢贵宾!”
我说:“老先生,我已充分领略您的深情厚谊!请立即放我走!”
沃尔班通闻言面现诧异,瞬而笑道:“哪里话!看您说的,好像我们囚禁起你一样!”
“可是……”
“好了,就等你主角登场了!快来吧――”
说着,沃尔班通挽起我胳膊便走。他手力强劲,我推卸不开,被他挽着走出院去。
院外空场上,火烛通明,各色男女老少嘈杂鼎沸不下百人。我一出现,人群立刻静下来。沃尔班通将我拉至座席上,那是一排矮脚桌凳,铺着五彩锦垫。他躬身示意我入座,然后走到场中篝火前,面向四周人众高声道:“先知穆罕穆德是万世圣灵真主,他的使者安拉特地赐福我族,今日我们将用最热情的方式款待远来贵客!愿我们美丽的阿依布拉克永远团结,振兴驼帮!”
话音刚毕,众人高呼:“驼帮承载,千秋万代!驼帮承载,千秋万代!噢!噢!噢!……”紧接着琴锣齐奏,一派喧腾!
沃尔班通哈哈笑着四下抱抱拳回到席上,坐在我身边,不多时整只整只的烤羊抬上来,俄罗斯女郎们持着精美酒壶挨个掌酒。沃尔班通端起一大杯白酒递到我面前说:“兄弟!老汉沃尔班通敬你一杯!”
杯很大,应该叫碗!酒很满,足有半斤!光这阵势,已令我胆战心惊,哪还敢伸手!
沃尔班通再次举杯,道:“这是月亮泉水酿制的美酒,兄弟,请干一杯!”
我颇感为难,说:“我酒量有限,喝了这杯酒恐怕就要醉倒了!”
沃尔班通见我推辞,举杯起身,竟然放喉高歌起来:“美酒倒进白瓷杯,酒到面前君莫推,酒虽不好人情酿,远来的朋友饮一杯――”
歌声粗犷悠扬,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呵!没想到老沃尔班通还有这样一手!此刻,我若再推辞,未免不知好歹,驳了老汉情面,只好接过碗憋足气一饮而尽!顿觉脏腑一阵翻腾,酒气上返,我强咽下去。
“好!兄弟,好酒量!老汉陪你同干!”沃尔班通举杯饮尽,将碗底冲我一亮。一旁的俄罗斯女郎接着将酒斟满。
中午没怎么吃东西,空腹饮酒,肠胃中如万杆齐搅,我正待抓块羊肉垫垫,沃尔班通再度举杯,朗声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方才一杯,迎来日月,再干一杯,道声感谢!兄弟,沃尔班通代七位帮老一表真意,请饮此杯!老汉先干为敬――”说着脖颈一仰,“咕嘟”一下杯底朝天!
好家伙,一环紧扣一环,一杯接着一杯,不让喘气啊!老汉豪爽,酒的味道也的确不错,借着酒劲我举杯再尽,一时天旋地转,我慌忙扶住桌沿,心想再也喝不得了。
沃尔班通再度叫好,我说:“蒙你款待,可……”
“好,好……”沃尔班通打断我的话,冲众人高呼:“大家现在可开怀畅饮,尽情狂欢!”顷刻间,吃喝声四起,俄罗斯女郎们聚到场中央载歌载舞,一时间热闹非凡!
两杯酒下肚,我只觉得腿脚发软,神魂飘荡,眼前眼花缭乱,耳畔嘈杂喧闹。沃尔班通将一大块羊腿递到面前,我胡乱啃食着。沃尔班通说:“兄弟,你看看那些俄国姑娘,你中意哪个?”
我抬眼扫视一下,花花绿绿,臀摇乳摆,也看不清谁是谁,哪还知道中意哪个,便漫不经心摇摇头。
“怎么?”沃尔班通有些意外,接着笑笑说:“不打紧,都怪老汉我不周到!一定选个好的送给你!”
我听了这话,心下微微清醒,心想:难不成他们干贩卖人口的勾当?转念一想:管它呢!这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就是贩卖总统也与我不想干,我一定得尽快想办法脱身,也不知古丽怎样了?她有没有换药?有没有吃饭?想到古丽,我更加坐不住,深感不安。
我正坐立不安,突然场中热舞骤停,顿时四下安静下来。我正疑惑不解,一阵清脆欢快的音乐响起,是典型的维吾尔舞曲。只见一个身着民族华服批了面纱的女子摇曳着轻盈的舞姿婀娜入场。女子身姿优雅,灵动曼妙,时而徐缓若天空浮云,时而激荡,热辣奔放!不一刻,优美的舞姿,优雅的乐曲,将全场人深深陶醉。我不知不觉融入其中,忘我的暗暗赞叹!
乐曲旋律渐渐徐缓,女子舞姿亦变得轻柔无限……所有人都嘘嘘啧啧赞叹不已。突然,音乐亢奋起来!女子随着旋律飞速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牵动人心!就在每个人都绷紧神经,心随舞动之时,猛然,音乐戛然而止!同时,女子双脚一点就势腾身而起,在空中轻快优雅的一个翻身,翩然而下,轻稳落地!
“嚯!――”场中一片惊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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