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阅读_革命时期的樱桃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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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阅读(1 / 1)

革命时期的樱桃一(1)

人的相遇是偶然的,分离是必然的,也许人生的一次相遇会让你铭记终身。

这事还得从鲁岩说起。那还是上山下乡的时候,鲁岩在知青队老喜欢惹点事,被郑晓天揭发挨批判后,贬到生产队去看樱桃园。他住在樱桃园的小窝棚里,离我住的凤凰村知青队有二里多地。他父亲是大学教授,老右派,臭老九,至今还蹲在牛棚里。我家也是黑帮,父母进干校,我俩人常在一块聊,有点惺惺惜惺惺的感觉。一个春天的傍晚,我来到樱桃园外。刚下过一场雨,四周湿漉漉的,鞋踩在泥路上直发黏。这樱桃园并不大,长着百十棵樱桃树,四周用木篱笆围着,上面爬着些藤蔓,藤蔓波浪般卷曲前行,如女子卷曲的发梢,透出几分柔媚来。樱桃树有两人多高,树冠蓬松着,显得很慵散,如晨起梳妆的女子,发际凌乱,尚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睡态。绿绿的樱桃坠在枝上,仿佛挂在女子白皙脖上的一颗颗翠珠,在阳光中闪耀。圆圆的樱桃透出水汪汪的劲儿,像檐下摇摇欲坠的水滴,闪着迷人的光泽,仿佛一不小心会跌落到手心里,化出一片绿来。这秀逸的果实,不由让人的性灵迷醉;这精巧的青翠,足以让人的魂灵怅然。我走到樱桃园门口。大黄摇头摆尾向我跑过来,围着我转,亲切地舔我的手。它是条黄色的大狼狗,黄毛中杂有灰色的毛。它性格温顺,是鲁岩在山里砍柴时捡回来的。当时它又瘦又小,站都站不起来,鲁岩可怜它,把它带回了樱桃园。现在长得高大威猛,俩耳朵支棱着,毛长长的,油光锃亮,瞧它撒欢的样子,又调皮又可爱,我很喜欢它,常逗它玩。我摸着它背上柔软的毛,向前走去。

我走进樱桃园里,向四周望去,园子里另是一番景象。太阳的余晖洒落在树林中,映着然的澹香,那香味清幽幽、甜丝丝的,如饮一杯清香的茶,在舌尖留下淡淡的苦涩,而滋滋的甜味却从喉咙深处冒了出来。清甜的气息馨满了你的心肺,人的五脏六腑像洗过般洁净,你就像回归了自然,有一种圣洁的感觉。在香息的包裹中,香甜注进了你的心,久久不愿散去。品尝着这份清雅,人陡然高贵了许多。人陶醉其中,无所思,也无所忆,只有那袭扰着黄昏的蜜意与柔情。我见大黄摇着尾巴,从自己身旁向他跑去,也不叫,乖乖地蹲在了他腿边。他正坐在窝棚边树下的石桌旁看书,看得入了神,对我的到来一点觉察也没有。他长得又黑又瘦,像根烟熏的柴火,被搁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他身后的窝棚半高架在地面,深褐色带树皮的原木墙与黑色油毛毡屋顶,在一片绿色的遮掩下,孤零零地呆着,有点像沈从文笔下湘西江边的木屋,颇有野村寒舍的味道。他面前的青石板石桌不成个形状,方不方圆不圆的,搁在一个树桩上,面上挺毛糙,是他从地里挖出来的,也算派上了用场。旁边摆着四个石凳,是四块不成形状的黄石头,表面很光滑,上面较平,不会硌屁股。石头很沉,把地都压出个坑,能把它弄来,真够费力的。蜡黄的石凳与青色的石桌相配,色调挺和谐。石桌边长着棵硕大的樱桃树,高出别的樱桃树好几丈,据说它的树龄最老,好几百年了,瞧它那威风凛凛的样子,颇有着大将的风采。老乡称它是树精,是棵神树,是保佑他们的,谁也不敢动它。传说,明末清初的时候,曾有两只大鸟落在这棵大樱桃树上,“叽哩叽哩”地叫,当地人称为吉利鸟,又称凤凰,小村也由野鸡岗改名为凤凰村,可活着的人谁也没见过。这树好多年不结果了,今年出奇地挂满了樱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树结果之后,十里八里的乡亲闻讯赶来,他们在树边点上三炷香,合掌跪拜,口中默默祈祷,走时嘴里还念叨着:“奇事,奇事。”那时树下一片红香火,星光烁耀,枝长,在岩壁间回荡。黝黑甬长的巷道,见不到一丝光亮。巷道的尽头是一扇永不曾开启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古锁,门上贴着个泛黄的封条,上面浓墨写着硕大的“封”字。这“封”字如一个魔咒,压在每个人的心上。鲁岩见我闷了半天没吭声,主动地问道:“你在想啥?”

革命时期的樱桃一(4)

“没想啥。”

“就你们女生心事多。”

“谁像你,一肚子鬼心眼儿。”

“我猜你准在想回城的事儿。”

“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呀?”

“###不离十。”

“想又怎么样?”

“好事!不出一年准回。”

“你是神仙呀?”

“半仙,能掐会算。别人的事我管不了,对你的事可以算个###不离十。”

“行呀,我就等着看你的仙气啦。”我说完,他抿嘴一笑,手拿着弹弓起身去赶鸟了。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他猫着腰行走的背影,跟小鬼子进村似的。再愁的事到他嘴里准没事,他的聪明才华和乐观精神总吸引着我,在他身边有一种安全感,心也静了许多。他读了不少书,像个百事通,世上什么事都知道,鬼点子也多,遇上什么难事他都有办法对付。自从郑晓天揭发他之后,他一直寻找机会,报一箭之仇。前年挖完塘泥,队里又带着知青们去修水利。数九寒天,地冻得硬硬的,一镐下去只是个白印子,鲁岩手掂着把铁镐站在水渠边上,正巧郑晓天走过来,他热情地跟郑晓天打招呼,对郑晓天说:“你说这铁镐一到冬天怎么变成甜的了呢?”郑晓天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他说:“我不信,你又在骗人。”鲁岩语气坚定地说:“不信你舔舔,咱们赌一块钱怎么样?”郑晓天望着他拇指和食指中间夹着一块钱,在自己眼前直晃悠,心想正好没烟抽了,这小子给咱送烟钱来了。昨天一天憋得要命,死皮赖脸才蹭到了一根烟,一块钱可以买四包黄金哉闲哉的好日子。

他洗漱完毕,到园子里溜达了一圈。大黄狗在园子西北角狂吠,他赶紧跑过去。只见地面塌了一个大坑,有一米多深,里面露出}的白骨,四周飘荡着腐烂的气息。当地传说,古代这里曾有一座孤庙,庙里有棵樱桃树,为庙中方丈所栽。后庙宇焚于战乱,和尚也都散去。乡亲们看中这里的好风水,把祖坟安葬于此,日久天长,便成了一片坟地。五十年代办公社,该迁的坟都迁走了,无人迁的遗坟也都夷平了,开始种庄稼,由于离水源太远,没多少收成。六十年代末期村大队见大樱桃树长得好,改种了樱桃树。这孤坟野鬼之地,自然无人愿意来。他来时不知道,还以为因祸得福,福星高照,并不觉得怕,后来知道了,也已习惯了。与野鬼共眠,使他少了许多世俗的烦恼,给他一块清新之地。他随手掂起一把铁锨,往坑里填土,随后一想,又停了下来。对,不慌填这坑,要把它留着,这里离门口近,可以吓吓那些偷樱桃的贼和找事的人。

鲁岩双手扶着铁锨,凝望着那残缺的尸骨,思绪万千。骨头白中泛黑,骷髅显得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味。他曾有过恶恶的尸臭味么?大地的胸怀是博大的,她滋养着人类,任其繁衍生息,又接纳他们腐烂的躯体,让他们归于宁静,归于长眠,归于这黑暗的世界。这是一个平等的归宿,无论是贵族、君王,还是平民、乞丐;无论你活得高贵、富有,还是卑微、贫穷,都要回到这人生的终点。无穷无尽的争斗止息了,相互之间的践踏消亡了,高贵者与卑贱者殊途同归,化做一缕烟,一片尘,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堆白森森的骸骨。人生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步履匆匆,来世间走一遭。有的客死他乡,什么也没留下;也有的在家谱上留下一个姓名符号,只有子孙去追悼他的亡灵;还有的则已名垂青史,或遗臭万年,在历史的册页里留下了他人生的足迹。历史的评价往往随时代的需要而变迁,好坏自有公论,变成优劣唯权是论,古为今用,史为吾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自身的成败已不重要,今天好得要命,明天可能坏得要死。像孔夫子、宋江、甚至岳飞,这些历史上红极一时的人物,不都成了当今口诛笔伐的对象了吗?现在推崇秦始皇的严刑厉法,反对仁爱忠义,倡法贬儒。在打倒孔老二的口号中,孔子的儒家学说被列为封建理论的奠基人,封建社会的维护者,一向尊孔的郭沫若,也溜到反孔那面去了。岳飞成了愚忠的代表人物。《水浒传》中的宋江也成了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投降派领袖,农###动的叛逆者。施耐庵老先生如活到今日,恐怕也只有戴高帽游街的分了。因为历史这丑孃太喜欢打扮,怎么说,怎么是;怎么画,怎么像;怎么打扮,怎么漂亮。有时记忆力不太好,忘性也大,有价值的真东西,早抛到了九霄云外,或扔进故纸堆里,也许已化做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你急可她不急。

革命时期的樱桃二(2)

他是死于战争、疾病、天荒,还是寿终正寝;他是村民、流乞,还是地主、富农,已无人问津,也无从知晓。他的白骨证实他走完了一生,浮华或贫瘠的一生。他会不会是那个建庙的方丈呢?他所建立的庙宇已荡然无存,他所传递的佛家学说也后继无人,只剩下这棵无意栽下的樱桃树,留下了他历史的痕迹。他的尸骨中既没有舍利子,更没有菩萨的那份祥和,他普度众生的愿望连自己都普度不了。如果他仍活在新的轮回里,是否会怀疑当初的选择,为一个缥缈的理想而奉献自己的一生,到底值不值呢?今天的佛家寺庙被砸的砸,烧的烧,佛家弟子们死的死,逃的逃,还俗的还俗。能坚持信念的,正为自己的吃饭穿衣发愁,他们隶属于剥削阶级的范畴,想当人民公社社员还没人要呢。

理想是美妙的,生活是现实的;生命是可贵的,死亡是可怕的。人的生死都是无法抗拒的选择,精子和卵子的偶然结合,缔造出新生命,绵延着人类的生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成为当今的流行语,父辈的地位决定子女的命运,出身决定一切。可溥仪是真龙天子,不也沦为甲级战犯?龙变成了蛇,一条笼中的小蛇。人们说那是改朝换代的产物,谢晓燕的父亲在省里当领导,过去也算个封疆大吏,属王侯等级,现在不也是黑帮嘛。“文革”初期还有一种说法: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当年高呼这些口号的人,大都因为父亲倒台加入了混蛋的行列,现在上街看看,知青队里瞅瞅,好汉没几个,混蛋一大堆。龙入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狗欺,凤凰落架不如鸡,当今正是鸡变凤凰,凤凰变鸡的时代,乱世出英雄嘛!人的生是一种巧合,人的死也无法选择。如果秦始皇死在统一六国之前,唐玄宗死在娶杨贵妃之前,慈禧太后死在光绪戊戌变法之前,历史都将重写。人生与死的偶然性决定着人生历程的偶然性。人生大抵经历一个过程,一个充满艰辛的过程。一个在希望中奋争的过程;一个在绝望中煎熬的过程;一个在长期的痛苦中享受片刻欢乐的过程;一个在永久的孤独中获取短暂荣耀的过程;一个偶然生必然死的过程,谁也无法改变,万岁永远是一种贪婪的奢望。他不知哪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有点神经兮兮的,难怪梦话连篇呢。

他回到窝棚里,啃着昨晚舍不得吃的一块玉米饼,大黄狗偎在他身边,他掰了半块饼喂了它。他望着绿阴阴的樱桃园,不知撞见这墓地是不是凶兆?咳,古来墓地都有好风水,藏着好运道,他总觉得这里没给他带来多少好运,也许好运已给死者的后人占走了,自己啥也捞不着。妈妈前两天来信,说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不知情况如何?很担心。父亲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曾出国留学,毕业于德国慕尼黑大学,获哲学博士学位。当时正是二战期间,父亲亲身体验了人们对希特勒的盲目崇拜,以及野蛮的法西斯专制,给德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他的一位导师是位反战人士,临战败前被迫当了兵,亡身于英美联军的轰炸。师母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父亲,临别时,师母紧抱着父亲痛哭,泪水洒落在父亲的那件黑色的西装上,他一直舍不得洗。那份情谊,父亲每忆起来都热泪盈眶,难以释怀。父亲永远忘记不了那双慈爱的眼睛,那颗把最后一块面包留给异国青年的拳拳慈母之心。

德国被英美联军占领后,父亲正好毕业。回国后,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受聘于一所著名大学哲学系任教授,担任系主任,可谓青春得意。五七年他在一次教研会上提出,哲学研究应放眼世界,不能仅师从苏联,马克思的哲学不也来自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嘛。因此,他被列为反苏急先锋,戴上了右派帽子。大会宣布的时候,他看见礼堂屋顶上跌落一束耀眼的白光,正砸在他眼镜上,眼前顿时白茫茫的,啥也看不见,闹得他眼睛疼了好几天,像得了红眼病。于是,他又多了一条罪状,恨社会主义苏联恨红了眼。

六十年代初,中苏关系恶化。校领导鼓励他戴罪立功,写几篇有深度的理论批判文章。他先后发表《论大国沙文主义的哲学基础》、《苏联哲学界的教条主义现象》等文,在理论界引起较大反响。校长在给他戴上右派帽子的大礼堂,又隆重地在全校大会上为他摘了帽,并官复原职。摘帽大会上,他无意中又看见屋顶上的那一丝光,像一滴水,在空中悬着,晶莹剔透,在热烈的掌声中舞动着身子,秀色可人,充满着诱惑。晚上,他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把皮帽往桌上一放,对妈妈说:“摘帽了,得庆祝庆祝。”妈妈高兴地抱着他,头依在他肩上,欣喜地说:“总算熬出头了。”这时,他却挣脱了母亲的拥抱,又郑重地把皮帽戴上,一本正经地说:“想摘就摘,想戴就戴,那还不容易?”他把帽子歪戴在头上,半睁着一双眼,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那顿饭母亲炒了好多菜,还喝了红葡萄酒,这是鲁岩人生第一次喝酒,没想到酒这玩意还挺好喝,那餐饭吃得特别香,是家里最好的一顿饭,肚子都快撑破了。

革命时期的樱桃二(3)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父亲的优秀理论文章,又变成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制度的大毒草。借苏修之尸,还纳粹之魂。他主持编撰的《西方哲学史》,成了宣扬资产阶级思想的有力证据。摘帽的大礼堂,成了批斗会的新战场。父亲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写着两行黑字: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德国特务,大右派,中间打着一个鲜红的大红叉。父亲的腰弯成九十度,像只大马虾,花白的头发在鲜红的叉上摆动,汗水顺着挂在脖子上的铁丝向下流,淌下的汗水洇湿了牌子上的字,像流下了黑色的泪。父亲又看到一片灰色的光,在眼前波动,极壮阔。

在“反动派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的口号声中,在“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的理念指引下,大批判运动也逐步升级,父亲被戴高帽子游街,高帽从废纸箱板发展到三合板,又从三合板发展到铁皮。父亲游街回来,头上被铁皮高帽磨得鲜血直流。妈妈用碘酒给他搽,把他疼得“嘶嘶”地直往嘴里吸气,他咬牙忍着疼,还指着高帽说:“这不,又戴上了,一次比一次质量高。”父亲的轻松让他们的心更加沉重。在与人相斗,其乐无穷的日子里,国人唯有折磨人最富有想像力,各种招式,层出不穷。

鲁岩抬头望着一棵棵在风中摇摆的樱桃树枝,一串串青得发灰的樱桃在那无力地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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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时期的樱桃三(1)

看书是件有意思的事。

昨天晚上,我蒙着被子看了一夜书,白天干活直犯困,下田锄草一点劲都没有,腿发软。女知青们还议论我半夜学毛选,假积极。爱说说去,歪嘴和尚念真经,好啊!看外国小说真上瘾,尤其是男女情感方面的事,好像在写自己似的。怎么他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动,心“怦怦”直跳,是不是中毒了?女生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喜欢上一个人,老想跟他在一起说话、聊天,感觉是生命中最有意思的事,不见面,心里还老惦着,一旦见了面,又跟没事儿人似的。想想爱情这玩意真怪,不去想,啥事没有,可一招上,还直往心里去。脸发烧了,手也笨拙起来,又锄掉一棵玉米苗,真见鬼。我四下瞅瞅,还好,没人看见。为爱情牺牲,你也值了,还是人民公社好,要是给地主干活,准得挨两鞭子。

太阳当头照着,汗把衣服都浸湿了,风还透点凉。他们干得快的早到树阴下歇着了。只听见“加油,李辉”的喊声,原来李辉正从我对面锄过来。这帮男知青,喜欢瞎起哄,见李辉一回头,顿时哑了。李辉和我是一个院里长大的,他长得堂堂正正,一米八几的个,一双大眼睛透着神,上面卧着浓而有力的眉。浑身的肌肉膨胀着,那三角形的背,惹来多少女生的羡慕。他从小爱体育,是学校篮球队长,又学过点拳脚,三四个人近不了身,他是知青中的领衔人物。他比我高两届,和鲁岩同班,跟我不在一个学校。他父亲是我爸抗战时期的老战友,老下级,我爸任县委书记时,他父亲担任县敌工部部长,他父亲因抗日打仗时受伤被俘,被伪军关了起来。因伪排长同情抗日,加上敌工部长与敌伪接触多,关系也广,让他只身逃了出来。“文革”前担任省委组织部长,比我爸晚倒台几个月,红卫兵抄了省委档案室,发现他曾经被俘的历史问题,被列为叛徒,在干校劳动改造。我总想不明白,我爸早说过,他的历史问题组织上早已清楚。“文革”为什么要翻这些陈年老账,是为了纯洁共产党的队伍,还是为打倒政敌故意制造理论依据?我觉得他爸挺冤的。

上山下乡以来,李辉一直帮我,在他跟前,我可以随意耍性子,他从不气。中午吃饭,我端着打好的饭菜走出食堂。食堂里仅有的几张长板凳早缺胳膊少腿,大家都自找地方蹲着吃。我蹲在屋外的树阴下,李辉端着饭碗走到我旁边。这时,一群苍蝇在我们身边飞舞,阳光下,苍蝇扇动着金色的翅膀,唱着欢快的歌,舞动着特有的节奏,动作敏捷而矫健,在我眼前自由地翩飞。那红色的头,像日本的零式战斗机,带着高亢的鸣叫,对着我们手中的饭碗,就像冲着珍珠港停泊的美国军舰,不断地轮番俯冲轰炸。对此情景,我们已习以为常了。饥饿是竞争的原动力,与人争食,也是它们其乐无穷的事吧。我边赶苍蝇,李辉边夹一些菜给我,清水煮白菜,见不着什么油,可吃起来特别香。同样一份菜,他总比我的多两倍,无形的头,也可享受特权,有着高含金量,难怪人们争着当领导呢。那时候人肚里没什么油水,饭量大,肚皮常处于饥饿状态。自从下乡以来,男孩子个个精瘦精瘦的,而女孩子个个像面包一样发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真是该胖的不胖,该瘦的不瘦,估计跟生活太规律与重体力劳动有关。一个姑娘家长着个水桶腰该多难看呀,我尽量克制少吃些主食。我把碗里的饭赶一些给他,一不小心,一团饭掉在地上,只见一群苍蝇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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