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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学生一下来,把俺乡里也搅乱套了。知青也差劲,张会计的女儿春妮,长得要多水灵有多水灵,俊得谁见谁喜欢,是俺村里的一枝花。本是给俺大儿子说媳妇的,聘礼都送了,只等着办喜事。可好,来了个知青郝长山,俩人黏糊到一块了,父母的话都不中听了,要自由恋爱,要反封建,反包办,俩人天天拉着个手,羞都羞死个人了。俩人好了没多久,郝长山回了城,春妮天天想,日日盼,开始,还回两封信,这不,半年没来信了,一看准得黄。可春妮偏不信,非要等他一辈子,这小妮太死心眼,城里人是“飞鸽牌”,靠不住;俺乡里人是“永久牌”,好过日子,咋不明这个理呢?真可惜了,这么俊的黄花闺女。一想到这,俺气就不打一处来,得好好治治这帮文化人,出出这口恶气!郝长山,城里人叫他好长山,俺村里人叫他赫长山,跟赫鲁晓夫同姓,还不是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一路货。现在反修,就是反赫鲁晓夫,也就是反赫长山,这个小修正主义分子简直混账透顶,把俺这么好的媳妇给搅黄了,要不是俺的官当晚了几天,他脚下抹油溜得快,还不叫俺治他个半死不拉活?俺治起人来也有点乐趣,该狠就得狠,开批判会、斗争会,跟当年斗地主老财差不多,镇住你,叫你服气,这叫武治;还有的治了你,让你服了软,还得巴结俺,说俺的好话,这叫文治。回城指标就是最好的武器,不愁你不求俺。俺身边装着个小本子,专门记录知青每人犯的错,遇事敲打敲打,让他们老实。治文化人的人一定有大文化,没有大文化也有大造化、大本事,要不,咋能玩得他们团团转呢。哎对!要是光听俺叔的,准坏事,幸亏俺多了个心眼。还得听孙副主任的话,治人光来武的也不行,要来点硬的,再来点软的。就像对小白兔,一手拿着大棒子,一手拿着胡萝卜,让他苦中尝点甜头,软硬兼施,逼他就范,想通杀,也没门。还得把这些公子小姐伺候好,别出岔子。今天谢晓燕的事,没弄好,他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半拉脸都给扇红了。你这老骚货!万一出点事,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可人总在事中迷,一瞅见她那胸口子,白嫩白嫩的,咋晒也晒不黑,浑身就发胀,真没出息!他想撑起身子,浑身的骨头像酥了一样,人一泄了气,咋一点劲也没了,到底骑了几十里路了,先歇歇再说。一股倦意袭来,他背靠在电线杆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一觉醒来,已是大半夜,忙蹬上车往家赶。嘴里直嘟囔,“坏事,坏事。”一路上黑乎乎的,他车骑得飞快,“丁零咣啷”的,不平的小路颠得车把来回晃,扶都扶不稳。黎明前,他路过黄土岗。漆黑的夜,只有一点星光,缥缈的雾像鬼影子似的,在他自行车前跑过来、跑过去,寒气嗖嗖的,挺吓人,路都看不清,他用力地往前蹬。这时,他看见旷野里有一团飘摇的火光,火头黄中带绿,阴森恐怖,隐隐约约听见天上传来一个声音:“王——母——娘——娘,晓——燕;天——兵——天——将,李——辉——”声音很低沉,很浑厚,很有磁性,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里是下凡,还是晓燕,听得不是很清楚;是指挥,还是李辉,听得也有点模糊。这时,他只顾听那奇怪的声音,观察周边的动静,忘了看车前的路,一不留神,他的自行车突然被路边上的一块大石头颠得跳了起来,他车把一歪,连人带车翻倒在路旁两米深的水沟里。只听到“扑哧”一声响,他往下一摸,裤裆也摔破了,一身泥水,真丢人现眼。那声音在他耳边更响了,这回可听清了,真是晓燕,李辉。他往四周看了一看,黑咕隆咚,雾中仿佛有一位身着白色纱衣的女人,在田间飘逸,身边还跟着一只怪兽。他一个骨碌站起来,连忙爬上沟渠边,向着声音的方向,拜了三拜,又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阵阵有词:“大恩大德的王母娘娘,观音菩萨,请您保佑保佑俺,饶了小人吧!”那声音渐渐远去了。他才扶起车,推上沟顶。一腿跨上车,蹬得飞快,自行车一阵子乱响,颠得快散了架,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快到村口,他的两车胎全瘪了,只好推着走。由于裤裆摔烂了,他两腿夹紧了走,生怕把光腚露了出来。进了村,他又感到格外冷清,一股寒气袭来,他不由打个寒颤。他算计着,皇历上今天的日子准不好。他又估摸着,今天要出事,些许是怪事。他不由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革命时期的樱桃七(1)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我睁开眼睛,见窝棚里黑乎乎的,门外透进一丝光亮。我开门往外望去,一大团一大团的雾,在樱桃园里飘荡着。白白的棉絮挂在枝头,樱桃上像染着一层霜,大片的雪花铺在了地上,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别是一番韵味。远处的田野消融在一片迷茫中,大樱桃树挺拔的身子,魁梧雄壮,在雾中时隐时现,有种白云依山近的感觉。人不觉置身于云雾山中,享受水汽的滋润,欣赏那白云的环绕,品味着雾霭的蒸腾,人也觉得飘飘然了,有股脱俗的味道。它裹着你的腰肢,摩挲着你的面庞,搓揉着你的肌肤,让你享着久违的纯净,不觉有几分朦胧的陶醉。好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雾了。记得小时候,我背着书包,穿着那双心爱的小红皮鞋,走在大院的马路上,穿过大雾,“橐橐”的鞋音显得悠长。叔叔阿姨见了,都说,“你瞧,谢书记的小公主,长得多漂亮。”那时候,自己还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脚步走得飞快。
我从小就喜欢雾,它洁白,纯净,逍遥,洒脱。烟云在谷壑中攀升,雾霭在山峦间飘逸,雪絮在碧水上游荡。我喜欢它那飘游无定的行迹,也喜欢它那轻柔缥缈的神态。它无拘无束,无形无态,自由地生发,随心地飘流,不知从何处来,更不知向何处去,逍遥自在地游,无情无欲地飘,把人带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一种浪漫的梦境,给人以美妙的遐想。我总看见那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在白茫茫的雾中自由地飞翔。我也看见那白色的天鹅,昂着骄傲的头颅,在静悄悄的湖面上,轻快地滑行。湖面上蒸腾的雾霭,把它带入了仙境,人好像进入了一个无人纷扰的静谧境地。这乡间的雾,则成了棉,成了絮。相互挤着、挨着、伴着,少了小时的浪漫,少女的柔情;多了人生的依附,世间的关怀。它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相互拥着、抱着,依着、靠着,从中得到一份温暖,一份爱。人被一片温湿的云霭所包围,被一份洁白的气氲所笼罩,仿佛又回到一个充满爱心的洁净世界。
天渐渐亮了一些,我关上了门,窝棚里还很暗。我擦着火柴,点亮了油灯。鲁岩的窝棚里挺窝囊,一堆脏衣服搁在脸盆里,酸溜溜的,一双脏球鞋发出刺鼻的臭味,两双臭袜子东一只西一只地瞎扔着,像几条干臭的咸鱼。怪不得昨天晚上睡不着觉呢,我妈说过男人脏,贾宝玉也嫌男人脏,可爱干净的我怎么会喜欢这个邋遢虫呢?白白的雾从门缝中挤进屋里,带进一股湿润的空气,有一种清凉滑润的感觉,昏黄的光下有一种朦胧的美。他身上仿佛也罩着一层雾,一层浓浓的雾,一种神秘而朦胧的色彩,让人琢磨不透。这是男女相互吸引的原因吗?是聪明、风趣,还是能干、顽皮,我也说不清。反正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就像一桌丰盛的大餐,任你怎么品也品不完。我觉得神秘感是第一次相爱的主要原因,主要来自精神上的吸引,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总让人探寻不已,不由追逐而去。论长相气派,他比李辉差远了,一个尖嘴猴腮,一个相貌堂堂。李辉浑身的疙瘩肉,运动员的体魄,迷倒了多少少女,可我只把他当哥哥,没有爱的感觉。鲁岩则不一样,他聪明顽皮、风趣活泼的样儿,时刻吸引着我,让我不可自拔。昨晚是我第一次在男生房间里睡觉,谷糠做成的枕头硬邦邦的,枕套也黑油油的,屋子里臭烘烘的,我竟能睡着,睡得挺香,居然还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他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正跟他聊天,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还梦话连篇。气得我撕他的嘴,揪他的耳朵,他还照睡不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你说气人不气人?
“当啷”一声响,只见一只老鼠打翻了饭碗,从窝棚角钻了出去,我心中一阵慌乱。它来回甩动的长尾巴,紧勾着我的心,好在它跑得快,不然我又会大声尖叫起来。我环顾四周,窝棚里很简陋,除了一张用两个长条凳搭起的床,另有一张小书桌。书桌用两根树桩和一块木板搭就,显得很粗犷,桌上摆放着一尊毛主席的小石膏像,旁边乱放着几本书。原木包裹的墙面,有的树皮已经剥落,黑白相间,光怪陆离。墙上正中间挂一张毛主席像,旁边挂一张全省数学竞赛第一名的奖状,都已发黄了。桌边有一木箱,箱子做得很毛糙,有的钉头还露在外面,一看就是鲁岩的手艺。箱上正好没上锁,我好奇地打开箱子,只见里面全是书,有大半箱子。我随手拿出一本书,在灯下一看,是巴金的小说《家》,书面上那熟悉的黄印子和鸡屎味,又让我恶心起来。不是这倒霉的书,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我把书用力摔进箱子里,气冲冲地走下窝棚。
鲁岩居然不见了。窝棚下面,只有一张草席和一床旧被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连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大黄狗也不见踪影,我不由害怕起来。在这荒郊野地,万一来个坏人怎么办?这家伙深更半夜不保护我,自己溜到哪儿去了,难道真成了夜袭队?前一段,村里的鸡羊半夜被盗,张队长说要铁拳打击犯罪,严防夜袭队进村,难道他是犯罪团伙的成员之一?我一想到为保护他,自己遭受了那么多的罪,结果保护的是个罪犯,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想明天就去揭发他,揭发他私藏黄色书籍,半夜偷盗,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想到这,心里不由隐隐地痛。
革命时期的樱桃七(2)
天已大亮了,阳光把雾一丝丝一缕缕地吸了去,刚才雾气腾腾的人间仙境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雾中的水汽凝在树悠地向屋里走去,腿软软的,身子轻飘飘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他从腰里抽出烟袋锅,猛吸两口,吐出浓浓的烟直往地下沉。他定了定神,问妞妞:“咋叫半天不开门呢?”
“都睡小北屋了,听不见,怕呗!”
“院子里咋回事?”
“夜个咱家闹鬼了。”
“真有鬼?”
“有鬼,老高,可白,可吓人了,鸡都吓死了。”
“啥时候?”
“半夜,奶奶都吓瘫了。”
“咋吓的?”
“一出门,见着骷髅,就倒了。”
“她在哪儿?”
“小北屋躺着呢。”
他把烟袋锅在鞋帮上磕了磕,赶紧来到了小北屋。见老婆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娘擦脸。娘躺在那儿,牙关紧咬,双目圆睁,直勾勾地望着屋顶,一动也不动。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堆在枕头上,像个鸟巢,沟壑纵横的脸蜡黄蜡黄的,反射着金子般的光芒。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双手拼命摇晃着娘的身子,大声呼喊:“娘!娘!”可娘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的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他把头埋在娘的胸上,泣不成声。老婆在一旁推他说:“光哭有啥用,还不赶紧送医院。”张队长摸到母亲的脉搏和呼吸都有,才稍微放了心。问老婆说:“俺娘咋变成这样?”
“夜里吓得可不轻,俺一宿都没睡。”
“叫门咋不应呢?”
革命时期的樱桃八(2)
“门堵得严,没听见。”
“快给咱娘梳梳头,我去找车。”张队长觉得救人要紧,就赶紧出了门。先找老友商量一下家里的事,又慌忙找来一辆板车,并叫来李辉和两个知青帮忙。板车就放在院门口。老婆把褥子在车上铺好,李辉和他一个抱头,一个抬脚,把他娘从床上抬到车上,轻轻放下。老婆抱来一床被子铺在他娘身上,并把四周掖好。他从屋里拿出个枕头,给娘枕上。他已听说李辉为救谢晓燕打人的事,他想这事先放一放,人伤得也不重,只是鼻子打出了血,况且,自己也有责任。孙副主任说得在理,千万别把事闹大,对谁都没好处。正用人之际,让他戴罪立功,比啥都强,当领导要讲点御人之术。再说,娘正生病,李辉的姨在省人民医院当大夫,也许用得着。李辉卖力地拉起板车,两个知青在两边扶着,板车在村里的土路上晃悠悠地走着。
一出村口,正巧碰上鲁岩带着条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张队长赶紧叫车停了,自己迎上前去,满脸堆笑,跟鲁岩打招呼:“小鲁,你去哪儿?”
“去小卖铺买东西,你们拉车去哪儿?”
“俺娘病了,去看医生。”
“要不要我去帮忙?”
“不用了,人手够了。俺倒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您也太见外了,有什么事,只管说。”
“这事还不太好干。”
“您是领导,只管吩咐。越是艰险越向前,越是不好干越要抢着干。”
“俺院子里的死鸡、骷髅,你帮着拾掇拾掇,找个地方给埋了。”
“啊!死人,我害怕。”
“刚才还豪言壮语,咋一说办事就怵了。怕啥?都这么大的人了。”
“我从小就怕!”
“甭怕,算俺求你了。”他冲着鲁岩连作了几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