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dui没吭声,瞌细奶便慢慢起身,却返身进了蔚槐家的院门。
二爷dui气恼恼地说:“真是一个丧家的狗儿,没有一天能呆在家里。”
瞌细奶却象没听见似的不理会他。
现在,南墙底只剩下两个靠不拢的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互不搭理。
东边的那个慢悠悠吸着烟,嘴里无聊地哼着一些红不红绿不绿的怪调;那个西边的却也不示弱,用筷子使劲地敲着碗边,象奏乐又象示威,气鼓鼓地说:“你唱你唱。”
然而,那东边的好叫驴却不唱了,他直起身子,嘴里喊着“驴驴驴”,不知他说他家的驴还是骂那二爷dui,说完还下意识地看看那二爷,乐悠悠着就往家走。
二爷dui望着好叫驴走了,气渣渣地说:“你才是一个驴,好叫驴,好牲口。”
可他没说完,那好叫驴已经回屋里了
蔚槐家的院子里空寂无人。
瞌细奶慢慢走过庭院,在蔚槐的新房前停下来,隔着玻璃用手挡着向里瞧。
蔚槐正在屋里看影碟,看外面有人,就打招呼说:“瞌细奶,进来吧!”
瞌细奶踮着小脚走进来。江惠如正在收拾屋子,看客人来了,赶忙让座让茶让糖果,还让过糖果盒,说:“奶,你坐啊!吃啊!”
瞌细奶坐在沙发上,连声说不客气,拿了一粒糖果,剥了放嘴里,说:“你糖果真甜啊!”
一会儿她又说:“槐子,你的喜事一办,你爸就省心了,就了却一桩心事。”
蔚槐手里摇着遥控说,边看影碟边说:“是啊,瞌细奶,就是这么回事。”
正这么说着,录像机里的片子卡住了,屏幕上一道一道的白影子,还发出哧哧拉拉的杂音。
蔚槐说:“什么破带子,才放一次就这样,八成买了伪劣带。”
又摇了几下,那带经过一阵痛苦的杂音后,又出现了正常的人影儿。
瞌细奶回头看江惠如,看她对影带没有兴趣,就问:“侄媳啊,你不看那个带吗?”
江惠如边给她削果木边说:“奶啊,我看过了。那天槐子拿回来,我第一个抢着看了,看了就不想再看了。”
说着,她递上削好的苹果,瞌细奶接了,津津有味地吃进来,边吃边说:“咱们门前整日热闹的很,就是不见你出来。”
江惠如说:“谢谢奶惦念。”
瞌细奶说:“你看你,谢什么呀?我们都是一家人,还没出五代呢!二爷是你们的长辈,那个西苫奶比我们还长一辈,她是蔚家最老的员老呢!”
江惠如想起那天进来的一个颤魏魏的白发老婆婆,噢了一声。
“咱们这地儿啊,自从迁徙过这儿,头一家就是蔚家,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几家了,听老人们讲,我们从古代就迁来了,迁来时什么也没有。”
江惠如说:“我也是听人讲,明朝时,我们的祖先经过十八次迁移,从洪桐大槐树那边迁徙过来。若问祖藉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蔚槐却说:“我们是大槐树下老鸹窝迁来的。”
正这么说着,东院里传来牲口的吼叫声,先是咴儿一声,接着是二声,继而是此起彼伏成一片了。
瞌细奶侧耳听听,诙谐地调笑说:“侄孙啊,咱们这儿是骡马店了。先是人管骡马,好叫驴一叫,牲口们跟着叫;现在呢,反了个儿,是骡马管人,骡马一叫,好叫驴才叫,跟上骡马的趟了。不信,你们听听。”
那牲口却没有叫,瞌细奶那专注要听的样子,逗得蔚槐和江惠如都笑起来。
江惠如说:“听好大叔那天在我们院里嚷嚷说,牲口要生仔了,可是三五天过去了,至今也没生出一个仔儿来。”
瞌细奶说:“也就是呢!也没问问这次生出的牲口是马还是驴,或是骡子。这个好叫驴也是,偏要整天马马骡骡瞎搞乱配,多少年过去了,他也不嫌那东西臭,这样,长年累月下去,难道能配出一个龙子龙孙来?真奇怪!”
蔚槐回过头来,说:“好大叔就是那个脾性,打我记事时,他就在生产队赶马车,又是饲养员,整日摸摸这个牲口,又拍拍那个,打桩拉套,卸驴拉磨,爬犁拉粪,帮了生产队帮大家。自从实行承包制后呢,他索性把牲口也承包到家了。现在好象真的成了一个骡马店了。”
“这儿还是蚊子店,屎尿店呢!晚上,天气愈燥热,那逼人的臭气愈胜,蚊子也象寄居在我们这一带了,无论用蚊香还是灭害灵,就是赶不走。”
江惠如惊奇地说:“好大叔不知觉吗?”
瞌细奶说:“怎么不知觉?”瞌细奶说,“他故意装疯卖傻。我们不知和他说多少次了,他只是不听,要不,呵呵一笑,你能把他和他的牲口怎样?”
第042节
正这么说着,隔壁传来好大叔的吼叫声,什么笨驴、懒驴、死驴与杂种,骂得杂七杂八……
瞌细奶终于等出了她想要的结果,侧了耳朵嘘了一声,说:“你们快听,那好叫驴又叫了。”
二爷dui近来对好叫驴和他的牲
口讨厌到极点。这不他才躺下要小歇,那边的牲口便不肯放过他的耳朵似的又吼上了,他被牲口的叫吼惊得坐起来。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安睡,就气恨恨地爬起来,嘴里气渣渣地说:“这个好叫驴,真是一个牲口样,养那么多的牲口,吵来嚷去,自己都活得不成人样儿了。”
这样说完,好象肚子里解气经了不少,悻悻地从西院走出来。
他气恨恨地徘徊在街上,气恨恨地说:“这个好叫驴,那天,我非得把他的牲口都卖了,让他再叫!让他再叫!驴似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