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当真是凄绝,艳绝!
连城璧狂笑未绝,得意已变成了痛哼,道:“好刀……”
但这两个字说完,他也一连挨了萧十一郎七刀。
鲜血泼墨一般不停溅出。
原来萧十一郎竟是在诱敌,目的是要捡起他放在地上的刀。
他自知赤手空拳,绝非连城璧之敌,所以他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也知道一个人在最接近成功时,都难免得意,所以他就让连城璧得意,然后就等着连城璧在得意忘形之下,那一丝丝轻忽,那一丝丝稍纵即逝的疏漏。
这一着当真是妙到极处!险到极处!
非绝代之英雄不能行此招,非旷世之人杰不敢行此招。
突然之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不敢再说话。
能说话的只有他们掌中的剑和刀。
这是武林中最可怕的一柄剑,也是武林中最可怕的一把刀。
剑本来是高高在上的,代表着武林侠义道的精神和境界,可是却阴暗邪异,包藏祸心。
刀本来是极为普通的,但却特立独行,不苟于世俗,虽声名狼藉而傲岸不群。
剑役使的本是最上乘的剑法,经过历代名家雕琢,春风大雅,虚怀容物,足以化去世上所有的神功绝学,只可惜剑却以诡诈为心,虚伪为用,因此贼邪乘主,无敌的剑法终于变得不伦不类,似是而非。
刀并非出自名家,却采自自然,举凡风雷霹雳,俱入于刀。刀之出也,至大至刚,其势万钧,无坚不摧。刀本却于柔,但刀却以仁爱为心,养以浩然之气,是以能刚极柔生,突破天困,上窥武学至道。
这一战,谁胜?谁负?
无论谁胜谁负,其结果都必将对整个武林产生深远的影响。
其影响力甚至已不逊于萧十一郎与逍遥侯一战。
剑如梨花瑞雪,星星点点,密如织机,只需有一点罅隙,那眩目的剑芒就透出来。
刀如惊虹掣电,雷霆万钧,势不可挡,譬如旋风,足以席卷一切,海涵一切。
刀光和剑光也不知闪动了几许――
突然之间,所有的动作一齐停止。
萧十一郎的刀已抵在连城璧的咽喉间。
连城璧握剑的手却被扣在萧十一郎另一只手里。
两个人身上都在滴着血。
他们脚下每一寸被踏过的土地,都已被鲜血染得斑斑殷红,谁也分不清哪些是萧十一郎的,哪些是连城璧的。
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就像是远古时就塑在这里的两尊石像。
过了很久,萧十一郎突然道:“你本来不必输的,你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可是你却输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连城璧拒绝回答。
萧十一郎道:“那只不过因为你的出手之间缺少了一种浩然的正气。一个人心若是不正,怎能使出天下无敌的武功?”
连城璧本来不想回答,可是却偏偏不由自主喃喃道:“浩然的正气?天下无敌?”
萧十一郎道:“不错,浩然的正气。”
他目中露出尊敬之色,悠悠道:“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为浩然之气?曰:难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也。”
这正是《孟子·公孙丑章句》里面的话。
连城璧出身世家,饱读诗书,当然不会不知道。
只可惜他却一直把美玉当成顽石。
他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古人危言耸听,愚弄诸侯,也愚弄世人的鬼话而已。
想不到他视为危言,弃如敝屣的经义,竟是萧十一郎奉如圭臬,厉行不悖的至道,而且萧十一郎竟真的藉此变成了不可战胜的大高手。
难道那“浩然的正气”真的那么神奇?
他又忍不住喃喃道:“至大至刚,配义与道,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也?”
萧十一郎道:“不错。”
他的声音沉浑而有力,像是振聋发聩,“至大至刚,配义与道,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也,这正是浩然正气的精义。非但武功是如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世上之事,可以说莫不如此。循此道者,昌;逆此道者,亡。”
连城璧沉默不语。
萧十一郎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你不信?”
连城璧沉默。
萧十一郎突然放开紧扣着连城璧握剑的手,又移开抵在连城璧咽喉上的刀。
风四娘惊道:“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仿佛没有听到风四娘的呼声,眼睛盯着连城璧,一字一字道:“你若是不信,不妨捡起你的长剑,再与我一战,只要你能胜过我掌中刀,便可证明孟老夫子所说的浩然正气是骗人的,你非但可以杀了我,而且还可以夺回沈璧君。”
这是挑战!
连城璧的手突然握紧。
萧十一郎眼睛盯着他,慢慢退开数尺,在等待着。
连城璧的眼睛移向萧十一郎。
只见萧十一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前数尺开外,身上甚至还在滴着血。
可是在连城璧看来,萧十一郎却显得端凝而涩重,就仿佛峙立的山岳一般,不能邀击,不可撼动,甚至无从下手。
方才那一战,萧十一郎表现出来的那种咄咄逼人的的勇力和韧力,那种浩然的,浑然的,仿佛无穷无尽的潜力,实在是让他心颤胆寒,让他后怕,让他升不起斗志。
惟大识见,方能大超然;具大智慧,然后大光明。
这一刹那,连城璧只觉萧十一郎变得异常高大,高大如盘古,遮天蔽日,不能仰视;自己却变得异常渺小,小如蝼蚁,不知山陵,无论四海。
连城璧望着萧十一郎,心中竟不由自主生出了说不出的畏惧。
他也不知是畏惧萧十一郎这个人,还是畏惧萧十一郎身上那种伟大的精神。
他的手颤抖着,很想再与萧十一郎一战。
他实在是不服气。
可是他竟真的没有勇气再拿起剑来。
萧十一郎盯着他,突然道:“我能杀你?”
连城璧脸色变了变,终于叹了口气,黯然道:“是。”
萧十一郎道:“可是我不杀你。”
连城璧不由自主望向萧十一郎,道:“你不杀我?”
萧十一郎的脸像铁一般冷硬,缺少温柔。
可是他的眼睛中却充满了宽恕、容忍和慈悲。
他眼睛盯着他,慢慢道:“我不杀你,绝不仅仅是因为璧君,而是因为你虽为恶,却是个不俗的人。我希望你能丢掉过去,重新活过,既赎己罪,亦福众生。”
连城璧沉默着,过了半晌,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萧十一郎,你毕竟还是看错了我。”
萧十一郎道:“看错了你?”
连城璧道:“你以为我还能继续活吗?”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不能?难道声名和地位对你就如此重要?”
连城璧瞑目向天,缓缓道:“就算是你能无视我的罪孽,但别的人呢?”
萧十一郎一字一字道:“只需我心内存慈悲,诚意忏悔,多大的仇怨都能化解。”
连城璧道:“你难道要我向那些鄙俗的人,那些我从来也不放在眼里的人折节低头?”
萧十一郎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不会向任何人折节低头,你只向你犯下的罪行低头。”
连城璧摇了摇头,转过头望着天际,悠悠道:“我出身世家,自小有‘神童’之誉,十岁时剑法已登堂奥,十一岁时与东瀛‘一刀流’的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论剑,历三百招而不败,自此以后,我与人交手便从未败过。我虽未去考取功名,但却饱读诗书,精通佛法,我平生与当世才子、高僧论道无数,从未屈居下风,我知道他们比不上我。除此之外,我父严母慈,妻美友贤,可以说是占尽了天下的好处。我本是天之骄子,却没有想到我的命运竟会反复如此。”
他突然问萧十一郎,“是不是因为有了萧十一郎,连城璧的命运才会反复如此?”
萧十一郎道:“不是。因为有了连城璧,连城璧的命运才会反复如此。”
连城璧凄然笑道:“不错,因为有了连城璧,连城璧的命运才会反复如此。”
他突然咆哮道:“但我既是天之骄子,上苍又为何不让我善始善终?为何偏偏要我的命运反复如此?”
他掉转掌中的短剑,一剑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萧十一郎一把揪住连城璧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大怒道:“你这懦夫,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难道声名和地位对你就那么重要?没有这些你就活不下去?”
连城璧口中鲜血大量涌出,双目失神地望着萧十一郎,嘴角泛起一丝黯淡的微笑,道:“你不会明白,不会明白,可是,你很快就会明白。”
他的喘息突然急促,声音也断续了起来,反手抓住萧十一郎的手,道:“善待璧……璧君,她……是个好……好女人,你……不能辜负……她,否则……否则,我做鬼……做鬼也不饶你……”
他突又凄然笑了笑,道:“其实……我说这些话也是……也是多余的,我知道,你一直……一直比我……对她好,而且你一定……会永远……永远地对她好,她根本……根本就不需要我……挂念……”
他转过头,眼睛茫然望着天际,仿佛是望着自己的来处,又仿佛是在望着自己的归宿,喃喃道:“我本是……天之骄子,上苍为何……为何要我的……命运反复……如此?为何要我的……命运反复如……此……”
他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然后他的声音渐渐微弱。
这一代名侠就此闭上了眼睛。
这一刹那,萧十一郎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奇异的悲哀,也不知是为了连城璧而悲哀,还是为了世人那无常的命运而悲哀。
他不明白连城璧为什么要死,难道声名和地位对他就如此重要?
弃恶从善,重新开始,又有什么不好?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想不明白。
萧十一郎托起了连城璧的尸身。
无论连城璧生前是善是恶,他都要将连城璧的尸身埋葬。
佛家以人的躯体外壳为臭皮囊,教导人们超脱色相,返本归真,但在他看来却是只有躯壳是干净的,肮脏的只是灵魂。
他藏起了对连城璧的记忆,勉强让自己轻松些,然后向风四娘微笑道:“走,我们喝酒去。”
风四娘叹道:“你要我陪你喝酒,至少要先招呼过你身后的那几个人。”
萧十一郎皱皱眉,转过身。
只见前面林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十几个人。
是十几个和尚和道士。
其中一个老道士和一个老和尚正在下棋。
那道人鹤发童颜,形貌壮伟,一身雪白的道袍,一尘不染,虽然不过是坐在那里,却仿佛是坐在云端,飘飘然说不尽的出尘之意,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仙人。
那老僧却是黝黑古朴,身形瘦小,但其神情之安详,气态之从容,谧谧然让人难描难摹。他身上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僧衣,本来也很显眼,但萧十一郎甚至没有看见他。
那老和尚整个人竟仿佛是已与大地融为一体!
萧十一郎虽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单凭这两个人山岳般泰然的气势、大海般泓然的修为,就已能猜出――
这两个人必然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寺的铁龙方丈和武当山的空空真人!
铁龙大师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随随便便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袍,背负着双手,正在看棋。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看上去显然已有些年纪,可是那人的那种醉人的风采,那种洒脱、那种儒雅、那种沉静、那种闪烁着智慧之光的湛然,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竟是唐大先生!
唐大先生原来并没有死。
像唐大先生这种心思缜密,谋多智广的人物,无论在多么恶劣危险的境地中,当然都能想出法子逃生。
唐大先生想必是死里逃生后,立刻就动身远赴少林武当报讯。“九月初三”一役,阴谋之毒,杀人之多,所揭示秘密之惊人,简直是要山崩海啸,天地失色。连城璧无论是武功还是智略,均非等闲的小毛贼可比,所以才惊动了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之尊。
萧十一郎忽然明白连城璧为什么要死了。
就算是他能放过他,天下武林也不会放过他,那死在他手上的无数冤魂也不会放过他。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连城璧的代价就是死。
除死之外绝无第二条路可走。
萧十一郎回过头来,悄声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风四娘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在那里了。”
萧十一郎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伤脑筋?”
他突然拉起风四娘的手,道:“我们还是喝酒去。”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难道不想过去见见他们么?能见到当世武林泰山北斗的机会并不多。”
萧十一郎目中掠过一丝嘲弄和笑谑,悄悄道:“我是武林中最声名狼藉的大盗,你是著名于天下的女飞贼,咱们两人都是邪魔外道,怎见得武林侠义道的领袖?”
风四娘也笑了,道:“好,我们走。”
他们两个人才转过身,忽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大盗’萧十一郎,可否过来一晤?”
萧十一郎回过头,只见唐大先生、空空真人、铁龙方丈都在望着他,三个人目中都蕴含着无比的亲切和友谊。
看来他们就是想走,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
萧十一郎淡淡笑了笑,轻轻放下连城璧的尸体,慢慢走过去,道:“萧十一郎是邪魔外道,也配与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之尊共语么?”
少林的四大金刚一齐喝道:“不得对掌门师尊无礼。”
铁龙方丈微微扫了他们一眼。
四大金刚立刻全都闭上了嘴。
铁龙大师安然的脸上泛起一丝明悟,喟然叹息道:“这也是少林虽为武林泰斗,却不足以令真正的豪杰壮士折服的缘故。”
空空真人微笑道:“但这也正是少林之所以成为武林泰斗的缘故,是么?”
铁龙大师沉默,突然哑然失笑,道:“少林足以令真豪杰折服又如何?不足以令真豪杰折服又如何?少林是武林泰斗又怎样?不是武林泰斗又怎样?你我两人在此絮絮叨叨尽谈论些枝梢皮毛之事,岂非着相?”
空空真人望着萧十一郎慢慢走过来,道:“足下特立独行,不苟于当世,虽身被武林之共诟,而傲岸不群,可谓当世之‘至人’。”
萧十一郎道:“晚辈不过一草莽匹夫耳,如何当得真人如此盛誉。”
空空真人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之所为虽然惊世骇俗,却处处透出慈悲博爱,若连你都当不得‘至人’之誉,那天下就没有人能当得了。”
萧十一郎苦笑道:“晚辈不过是率性而为而已,真人所言未免太过。”
铁龙大师道:“萧十一郎,你可知也就是因为你这‘率性而为’四个字,你才会有今日之恶名?”
萧十一郎道:“晚辈平生行事但求上无愧乎天,下无愧乎地,外无亏乎人,内无亏乎心,至于声名云云,从来也不挂在心上。”
空空真人赞道:“视荣辱如浮云,弃名利如敝屣。好,好,说得好,也做得好。”
铁龙大师微笑道:“萧十一郎,你可愿老衲和这老道士为你洗刷恶名?”
萧十一郎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以前我被人误解和冤枉的时候,总是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洗清恶名,让他们认识真正的萧十一郎,但现在终于有人为我正名了,我却反而有些不愿了。”
空空真人皱眉道:“不愿?”
萧十一郎道:“被人误解和冤枉好像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大师和真人若是真的为我正了名,生命岂非就会变得无趣得多?”
铁龙大师和空空真人不禁面面相觑。
被人误解和冤枉居然是件很有趣的事,他们活了这么大,倒还是头一回听说。
空空真人忍不住道:“萧十一郎,你可知道要这老和尚说出这样的话来何其不易?这么难得的机会如此轻易放过岂非可惜?”
唐大先生也道:“萧老弟岂不闻‘千夫所指,无病而死’?而且老弟若因恶名而与侠义道高士相逆,岂非横生枝节?”
萧十一郎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晚辈恶名被于天下,但诸位大师前辈却并未因此而与萧十一郎相逆,是么?”
空空真人道:“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萧老弟做人的境界当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风四娘一直远远地看着、听着,此刻突然大声道:“不行,这件事萧十一郎说了不算。”
空空真人眼睛望向风四娘,道:“这位莫非就是那有名的女飞贼风四娘么?”
风四娘嫣然道:“想不到真人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只望真人不是来诛除我的才好。”
空空真人道:“姑娘的作为虽介乎正邪之间,却也不失‘至人’本色,老道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会妄兴诛除?”
风四娘舒了口气,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空空真人道:“姑娘方才说这件事萧十一郎说了不算,那么谁说了算?”
风四娘道:“我说了算。”
空空真人道:“姑娘是萧十一郎的什么人?怎能为他作主?”
风四娘道:“我是他的……老大姐。”
萧十一郎苦笑道:“真人切莫听她的,我这‘老大姐’近来有些疯病。”
风四娘瞪了萧十一郎一眼,道:“你才有疯病。有当世武林泰斗为你正名,正是洗刷你恶名的好时机,你却还要推三阻四,你莫非肾亏不成。”
空空真人不禁莞尔,回过头来道:“这两人俱是天真未泯,也难怪他们会是朋友。”
铁龙大师也是抚须微笑。
空空真人道:“有此精彩之人,不可无酒。酒来!”
酒来了。
萧十一郎、风四娘、铁龙大师、空空真人和唐大先生一齐举杯。
五人一饮而尽,相对大笑。
萧十一郎道:“能与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之尊把酒共欢,当为萧十一郎平生之快事。”
空空真人微笑道:“能与当世武林之‘至人’共饮,亦为老道平生之快事。”
萧十一郎道:“晚辈俗务缠身,大师和真人若没有别的事,晚辈这就该告辞了。”
铁龙大师道:“萧十一郎,你有空时可愿到我少林一叙?”
空空真人抢着道:“还有我武当。老道士与你一见如故,愿与你为友。”
萧十一郎道:“俟俗事一了,萧十一郎必然亲至少林武当,聆听大师和真人的教诲。”
空空真人望着萧十一郎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喟然叹道:“好,好一个疏狂男儿!”
铁龙大师叹道:“似此大好男儿,你我忝执当世武林之牛耳,当不可使之久蒙尘垢,令名不昭。”
空空真人苦笑道:“萧十一郎声名的好坏,连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我们又何必多事?大师没有听他说吗?什么‘被人误解和冤枉也是件很有趣的事’、什么‘大师和真人若是为我正了名,生命岂非就会变得无趣得多’?”
铁龙大师微笑道:“他说不要我们给他正名,我们就不给他正名了吗?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唐大先生接口道:“他想要活得有趣,我们就让他活得有趣吗?我们为什么要让他称心如意?是吗?”
铁龙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
空空真人一怔,突然大笑,笑得连口里的酒都喷了出来,道:“很是,很是,大师真是好主意。”
铁龙大师也忍不住大笑。
于是,唐大先生、少林寺的四大金刚、武当山的七星弟子,也一齐大笑,笑声震动了木叶上的残雪,惊醒了栖息在草丛中的山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