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_北京鬼王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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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2 / 2)

洪永青仍旧看着音押的脸和眼睛。他想通过眼睛:光的通道,看到音押的灵魂里面去。他笑了笑,一脸的满意。“很好。很好。再好没有。你不愧是个伟大的作家。有人说一个作家是一个政府,这话百分之百是说对了。你一个人就是一个政府,一个王国,你自然会反对来自任何方面的权力,在这种长期的、强烈的反对者的生活中,你的自由意志成倍成倍地生长,最后就达到了我的要求,我吃的标准,你就成了我的食物。当然你可能会想我是不是骗你,骗你下跪,最终还是要惨遭吞食。

我说话算数,决不食言。你是说我在人间下过跪,不是照样完蛋了吗!这是不同的,有着本质的不同。你能想通其中的道理吗?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作家,没有不理解的道理,我不用多费唇舌。我绝不骗你,赶快作决定!”

音押闭上眼睛,他不想再与洪永青有任何交流,即使仅仅是目光的接触。土崖上是蓝蓝的天空。天空不像人间的天空,它非常低矮。从天上传下隆隆的响声。地铁下面不会有飞机,那不是飞机的响声。他想这儿所在的位置对应着北京城的哪个地方?是宣武门、和平门,还是前门?不可能是鼓楼大街、积水潭那一带吧。透过深厚的大地传下来的一定是人间社会的喧嚣。是不是火车的隆隆声?有这种可能,因为它距离这儿最近。

他听见了戏水的声音。回过头,看见群水鬼们依旧裸戏在水鬼河清澈的水波里。她们相互搂抱,相互扭打,相互把水撩到对方身上,然后她们大惊小怪地叫喊着,好像她们受不了清凉的河水的刺激。她们总是把她们对事物的感受夸张到极至。比如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小虫,有个水鬼看见了,她会立即发出大惊失色的怪叫声,引来其他众多的水鬼的观看。她们会一起向后退去,啊呀啊呀地尖叫着,逃离开那片水域。她们转移到河流的另一处,仍旧嘻嘻哈哈地戏水,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受惊之事物,和她们还在人间,还活着时,还是小姑娘时的心态一模一样。她们童心未改,你恍惚之间可能以为她们还在人间,不把她们当做一群亡魂看待。

洪永青的身体下部暴露在土洞的外面,他的前身钻进去,不知又在掏摸什么物件。他的身体蛇一样向后倒退着。退了出来。他浑身的血迹与泥土混杂到一起,十分肮脏、恶心。他的手里抓着一把农夫使用的那种宽刃镢头。他的另外一只手在衣服上拍了拍,不但没有把泥土掸掉,反而粘了一手血。他把镢头放下,把双手伸进土里,揉搓着,搓下雪花一样的土卷。他看看手掌,虽然大块的泥土没有了,但是细腻的部分与皮肤粘得更加结实了。他朝手心吐了几口唾沫,就像洗手一样搓起来。

有薄薄的土红色泥皮落下去,手终于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他把双手击打在一起,发出响亮的拍击声。拍打完了之后,他把铁镢拎起来。铁镢很大,很沉重的样子。

他向音押走了几步。

音押仍旧被拴在杏树上。杏树与他之间的铁链松松拉拉拖在地上。

“好种!是好种,不是孬种。不过,别以为是好种就会得到奖赏,是好种就有好报?恰恰相反。这里的法律正好相反,孬种,软骨头,孱头,下跪求饶的,痛哭流涕的,卖友求荣的,告密的,贪污受贿的,做贼心虚的,做了亏心事的,半夜害怕鬼敲门的……这些家伙会得到好报,他们会活着出地狱。你选择了相反的道路,你只能被吃掉。你不跪下,我如何吃你?我从何处下爪?

老虎吃天,何处下手?况且老虎只有前爪,而没有手。

我要亲手用铁镢敲断你的膝盖,我并不是叫你跪下,而是叫你矮下来,我好实施我的计划。你放心,你绝对不会是自愿跪下的。你只是没有了支撑的基础,你的腿断了,膝盖着地,虽然猛一看是跪着,但那绝对不是跪,是用断腿站立在地狱的大地上。你对我的解释满意与否?”

音押早已对他的啰嗦厌烦透顶。这个到了地狱的贪官,他不能肯定他是王宝森的幽魂,还是胡长清的鬼,但他的口才比他们两个人活着的时候加起来还要优秀。

活着不行,死了行,死似乎成了他们聪明才智的大飞跃,死一下子使他们变成了雄辩家,运筹帷幄的阴谋家和阳谋家。他成了阴阳先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不过阴阳两字不能再用人间的本义解释。它是阴间的阴阳。

他想起很多老百姓成群结队前往郊区桃园,来到那棵已经神圣化了的老桃树下,他们对它的观看简直有点像是朝拜了。有人专门写了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贪官殒命处。他不知道现在大脑怎么会出现那样的景象。观看的队伍长长的,长长的,一直排到村庄外面的大路上。

村子里有人把守路口。有人高声叫着:看贪官毙命的桃树,每人次五角人民币。不看不要钱,要看就掏钱,一次五毛,一次五毛。多便宜啊,老伯,进去看看呀。小朋友,也进去看看。你会写篇好作文的。会得一百分。

……村子里的人修起了高墙,建造了大铁门,把那棵桃树层层保护起来,没想到桃树第二年就枯死了。它是棵老桃树,太老了,不能够把贪官的耻辱“永垂青史”。

但是桃树死了,没有关系,只要桃树在,是棵枯树,干树,又有什么不对头呢?不是常常补栽一些树,说是它是什么什么在哪儿什么什么过吗?文物古建筑中,弄假成真,一点都不稀奇。

……胡想什么?在地狱里也管不住大脑的活动。它从来都没有方向。它想到什么什么景象就出来表演,占据舞台。

洪永青把农具高高地举起。他停止在那种状态。音押没有挪动。洪永青有些犹豫。他高举农具时的雄心壮志大大萎缩。他没有料到音押会一动不动。有过无数被他吃掉的自由作家,但还没有出现过一动不动的音押。

他的意志实在是太过于坚强了。他连眼睛都不闭。最起码的反应应该有啊!那种反应是人的基本反应,它在任何时候出现都不能说它的主人是个懦弱者,它的出现不能对它的主人的自由意志造成丝毫的损害。但是,音押连正常的反应都拒绝了。

洪永青不再迟疑,他高举的铁具重重落下,没有退缩的腿迎接着它的打击。音押连眉毛都没有眨动。他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沉重有力的打击。他的膝盖被砸断了。

他的髌骨被砸得粉碎,血、肉和骨头混合着,成了一种奇特的泥糊。但是,音押依旧没有跪下。洪永青老羞成怒,他疯狂地击砸音押的另外一条腿。骨头碎裂了,和血和肉和在一起。他依旧没有跪下。

洪永青面对腿虽然断了,但依旧没有跪下的音押,他觉得不可思议,到了六神无主地步。他静静地瞪视着音押。他在回想着人间的人是如何对付他的同类的。似乎只有人才能残害得了人,即使在地狱里,鬼也奈何不人了。他想把他推倒。他冲上去,双手向音押胸前推击。

音押纹丝不动。洪永青心中犯憷。他担心尽管猎物捏在手心,但可能吃不到嘴里。他战胜不了他,如何活吃?

他站了很久,最后把双手举到头顶比划了一番,转身向土崖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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