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民和军哥带了两个兄弟到了败顶眼镜的家，老楼拥挤的过道显示出这家并不富裕。

“谁啊，都几点了，干吗的？”败顶眼镜穿着大裤衩推开了门，来者不善。

四个人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败顶眼镜哆嗦着喊：“你们谁啊，快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军哥从手包里掏出一打钞票，开门见山的说：“齐老师，我们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今天你报警抓的是我弟弟，我代表他来给你赔礼道歉，另外这是给你的补偿，就当交个朋友！”

“谁跟你交朋友，谁要你的臭钱，那个小瘪三就是社会的败类，就是社会的垃圾，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他已经跟我有深仇大恨，说出的话句句绝情。

败顶眼镜的老婆和儿子从内屋出来，见状惊慌失措，搂着儿子盯着丈夫，希望他撑起家庭的危机。

李士民慢慢从后脊梁抽出一把两尺长的阔背砍刀，明晃晃的刀面在昏暗的灯泡下阴森闪光，败顶眼镜的媳妇惊吓的大叫，被我们的兄弟伸手一个耳光就打闷声了，小孩子呜呜大哭，场面悲惨无人性。

“你们这群社会的败类，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军哥一屁股坐在饭桌边的折叠椅上，悠然的抚摸着刀面：“齐老师，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也不是来威胁你的，我们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

“我不会帮你们，不会放过你们的！”知识分子永远固执的可怜。

“帮不帮是你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做主，你儿子不就在二小嘛，五年级一班对吧，该上初中了吧，上学放学路上可要小心啊，别摔着碰着，你就这一个孩子吧！”军哥话不多，句句尖刀插入这个家庭的心窝。

孩子的妈妈和孩子呜呜哭成一片，这个家庭如何也没有料到今晚突如其来的灾难。

败顶眼镜一脸哭丧，却无话可说。

“给你一晚上考虑时间，明天分局看你的表现了，这笔钱，还是当交朋友！”

“我们不要你的钱。”败顶眼镜仍然可悲的固执，但是不放过我的激言，已然是痛苦的压抑在心里。

桌子上，一打破旧的钞票被风扇吹的扑扑作响。

一行人放肆而去，留下一屋子的哭泣，凄惨悲凉。

强哥在楼下远处的吉普车上焦急的等待，看见四个人过来了，扔掉手中的烟头急切的问：“怎么样？军子？那家伙松口了吗？”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没问题。老齐看样子挺忠厚，孩子是他的宝，也不能逼的太急了，给他点思考的时间，明天再说吧！”

“你们没动手吧？”

“没有，不到万不得已，咱不能把事情做绝，不过钱我留下了。”

“好，钱留下就好！兄弟们辛苦了，上车，咱们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强哥招呼大家上车。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去放松？你兄弟我在里面水深火热，不知死活。

这才是火炭子不掉自己脚上，自己觉不着疼。

此刻我在拘留室辗转难眠，老毛病又犯了。

一屋子的难兄早已鼾声如雷，我呆滞的望着斗大的钢筋窗口，渴望自由。

别的我无所牵挂，反正在上海我就孑身一人，大不了蹲两三年出来，到时候还是堂堂汉子。爸妈那边让前进帮我撒个慌，寄点钱兴许能瞒过去。

但是娟子那边我如何跟她交代，这一次的大祸，我俩之间本来就不靠谱的一厢情愿，现在肯定是完全破灭了。

都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现在才真切理解最后两句的真谛，爱情来的再缠绵再浓烈，没有自由，无福享受，仅仅有爱有什么用啊！

顾不了这么多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

我一早就哼哼唧唧的趴地上做俯卧撑。

我说了，戏份必须做足，让这帮家伙看出破绽，不还要火拼。就算在这里相安无事，到了监狱，那里可不像这几个呆瓜好糊弄。

花西瓜在里面的简易马桶小解，看见我汗流浃背的样子凑过来。

“哥们，省省力气吧，到了里面吃都吃不饱，整这些没用的，不是白费蜡吗？”

“你懂个屁，老子不坚持练，不白瞎了一身好功夫！老子从小就是冬练三九、下练三伏。”骗人骗到底，骗死你不抵偿！

花西瓜咧嘴，露出令我恶心的黄牙，讨好的对我说：“我看你功夫不错，不如咱们几个在这里拜个把子，怎么说能聚在一起患难，也是缘分啊，到了号子里面，也能相互照应，你说是吧？”

你个龟儿子想的可是很周全，想依靠我的功夫保护你，老子还不知道找谁保护呢，可是我也不能的罪他啊，万一真的进号子里面，多个弟兄还真不是坏事。

我抹了把汗，装作很消沉的说：“哥们你说的没错，咱们是有缘分啊！但是我估计打死人了，要判死罪，要是我活着，咱们就做个兄弟，要是我枪毙了，还是算了吧，刚拜把子就让哥哥拿纸帛钱，我于心不忍啊。”

花西瓜很是悲伤，拍了拍我的肩膀：“哥们你真是条汉子，死都不怕，我和棍子认你这个兄弟！”说完指着角落还未睡醒的光头。

原来他俩早有认识，一起进来的没说了。

那个叫棍子的，裤衩被老二撑的破天高，想必还在温柔乡里做着不知羞耻的春梦。

徐家汇分局一早，门口大门外就徘徊一个人，脚步急促，身形猥琐。

那个人看见一名公安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慌忙赶了上去，声音近乎沙哑的喊着：“同志，同志，你们可来了，昨天我报错案了，你们抓错人了！”

公安很是一愣，认出了这人就是昨天报案抓我的败顶眼镜，老齐，齐老师。

“老齐啊，你说什么？怎么回事？进来，快进来！”

办公室里，老齐仅剩的几缕头发来不及打理，错乱的糊在脑门。他浑身被汗水湿透，一大早不知道在分局门口走了多少个来回。

公安倒了杯水递给老齐：“怎么回事？昨天笔录不都做完了吗？人你不是也确认了吗？我们今天就打算送检察院呢，你怎么能说弄错了呢？你不是开玩笑吧！你要知道，做伪证可是违法的，是犯罪！”

老齐汗流得更勤了，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啪嗒啪嗒的滴在他眼镜上，也来不及擦拭：“同志，我真搞错了，那个人我真没见过。那些国库券啊，也没丢那么多，就丢了二十多，其他的在孩子的床底下找到了。孩子太不懂事了，跟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都是我管教不严，也冤枉了好人，实在对不起啊，对不起！”

老齐说话连头都不敢抬，双腿夹紧，两手交叉抱在大腿上，认错态度比昨天的我诚恳的多。

公安很是气愤，将手里的杯子狠狠趸在桌子上，茶水飞溅：“老齐啊，你玩笑开大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昨天我已经跟你核实很多次了，你怎么能这样，你当公安局是你家的，想报案就报案，想撤案就撤案啊，你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负责，我负责”老齐吓的哆嗦，语无伦次。为了平息灾难，为了孩子安全，他豁出去了。

“你负责，你负得起吗，你简直是胡闹！”

公安突然象想起了什么，话音一转，又换了口气问他：“老齐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啊？是不是有什么人威胁你了？说出来，你放心！有我们公安局给你撑腰，有人民政府给你撑腰！要是你说出是谁？我们一定加倍治他的罪！”

公安就是公安，明察秋毫，洞察是非。

老齐真的急了，他仿佛感觉到老婆送儿子上学的路上，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我真的搞错了，你们抓我吧！我冤枉人了！”话带哭腔。

老齐进分局没多久，一名妖艳女子开着一辆崭新的红色桑塔纳进了分局。

她伸出肉色丝袜的美腿，探出身子，关上车门，高跟鞋载着柔美的身段进了大厅。

“我找你们孙局长，我叫许雪影，上海电视台的。”

值班民警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子，皮肤白皙，气质非凡，衣着光鲜。

“孙局长刚来，我给你通报一声。”

不到一分钟，民警做出了请的手势，目送美女上了楼梯。

“孙叔叔，您好啊，又要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说着摘下了墨色眼镜，关上了孙局长的门。

“是小许啊，你爸爸近来身体可好啊？有一段时间没找他喝酒了！快坐，快坐，这大热的天，有事情电话不能说啊！”

他们已经不是一般的熟人了，许雪影的父亲是孙副局长的老上司，现在是金管局的一把手。孙局长能走到这个位置，和许雪影的父亲是有很大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