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勉强弄得像个少女的香闺,但和我的浅梦楼相比还是天上地下之差。头每天不会很疼,我知道曲冰又加大了药量,他一定是发现我总是偷偷倒掉一半的药。其实每天隐隐的头疼和对彦浅予淡淡的相思这样的生活很美好,特别是在个风景如画的人间仙境,一切的苦恼和不如意也变得浅淡。
早上醒来迷迷糊糊的做早饭,那时曲冰已经在药房不知道把那株草药端详了几百遍,以前我会做完早饭跑上楼再睡两个时辰,可是今天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还没向着药房扯嗓子喊“曲冰,上槽了”就趴在餐桌上昏昏欲睡。我知道曲冰坐下,边吃边看着我皱眉。
“困了就上楼去!”
“趴一会就好——”我迷糊着回答,我能很清晰回答他的问题,却不能清醒的看着他说。
恍惚间觉得他进了药房,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股恶心的臭味扑鼻而来。我使劲摇头就是不合作,他掐着我的鼻子我一时吸不上气吞下喉间的药,剩下的只是剧烈的咳嗽。一会清醒了好多,这才怒视曲冰“庸医!”
他瞪着我的眼睛重复我的话“庸医?”
估计从没人那样喊过他,他满眼不可置信。我可以想象那铜色翼型面具下气得通红的脸,可是他既是灵山隐者,是灵山唯一的传人,怎会没法子减了那药的恶臭味?
他像是明白我所想似的说“除去恶臭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是药效会随之减弱”
我这才抿着嘴巴,不好意思的笑,想道歉出口的确是“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爱信不信!”他扭身又进了药房。
“喂——你丢人不丢人,只吃饭不洗碗。知不知道劳动也是一种美德,所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所谓——啊——卑鄙”我怒视着那把静音散撒在我鼻尖的人此刻却是说不出半句,只能暗自庆幸他不像彦浅予那样的武艺高强,要不然不出半日我肯定缺胳膊少腿。
“真该让你睡上一天一夜”说归说他还是乖乖跑去洗碗,厨房弄得叮当响,我心里暗暗发笑,曲冰以前一个人住灵山谷底,碗也是要自己洗的,难不成他从来不洗?
我挡在厨房门口不让他出,他是少有的双手叉腰的样子看着我指着自己的嘴巴依依呀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彦姑娘要怎样?曲某人可不懂哑语,手指着嘴巴难道饿了?渴了?还是牙疼?”
看他幸灾乐祸我狠狠瞪他一眼去书房拿来纸笔歪歪扭扭的写“赶紧给我解了!”
他看见我的字笑的更欢“彦姑娘的字和脸一样,都是那么的——特别!”
我写“废话少说,赶紧解了”
他的眼睛在笑,他铜色面具下的脸一定泛着那最让人恶心的得意的坏笑“这样也挺好,以后我说你写,说不定我曲某人还可以造就一个伟大的书法家”
我气极,要是彦浅予我早已张牙舞爪的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可是他是曲冰,那个得天独厚拥有世间最神奇医术的灵山隐者,我的毒本没希望他解,可是我希望至少是平安的度过剩下的日子。要是彦浅予一定不会欺负我,越这样想越是悲从中来,只能信手在宣纸上画一只大大的乌龟,龟背上写着“曲冰”甩给他噔噔的跑上楼,留他一人错愕的攥着那张宣纸看着我的背影。
彦浅予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推进了地狱,一个神仙一般的地狱。我从来都不讨厌曲冰,我只是讨厌他的出现,没有他或许我可以如愿以偿的死在你的怀里,可是你竟然相信他可以救活我,冰蓝自古无解,你不是不知,你怎会这样愚昧的相信他,相信他可以治好我。我的头疼减少了好多,尽管我时常倒掉半碗的药,可我也知道,我已经很少想起你了。以前在锦城,哪怕我天天见你,日日与你腻在一起我还是会梦见你,可是现在,我每天要强迫自己想你好多遍,晚上你还是不会给我哪怕是背影的邂逅。
呵呵,彦浅予,如果有一天我完全忘记你,你终于成了我的路人甲乙或丙丁,而那时我的冰蓝依然会毒发,那时的你可否会后悔?
说不定你会幽幽的叹息我韶华早逝。说不定你会瞪大你那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坟头的迎春花感叹:这个女子曾爱过我,可我已经忘记她的音容笑貌。
生闷气是一回事,午饭还是要做的。谁让我这样品德高尚,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德报怨呢?
笑忘着对面的曲冰,我用筷子指指他眼前的盘子示意他快吃,他盯着我怒道“你不知道味觉对一个医者又多重要吗?你不知道我从不吃辛辣食物吗?”
就是知道你不吃我才做,气死你!可面上还是故作无辜的表情,真想挤出两滴泪来,怎奈看着他的大便脸异常兴奋愣是哭不出来。我悠闲的吃着桌上的食物,辛辣一直是我的最爱,这次好好吃个够。其实很辣的,我不知道我放了多少辣椒,只是这样的辣味我这个自诩辣椒王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皱眉。当然只想而已,我故意吃的很享受的样子其实都能喝下一缸的水,那个辣呀!
曲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表演,这种不掏钱看戏的戏谑神色被我撕心裂肺的声音打断。他神色一变,食指并着中指迅速搭上我的手腕“不知道女子信期不可吃辛辣之物吗?还是你擅长以摧毁自己来折磨别人?”
我捂着肚子,突然醒悟。只是记得他不喜辛辣,想要捉弄他,却完全忘记自己的情况。他叹气将我扶在躺椅上取来毯子,这才去煎药。
“喝——”
我摇头。
“你是不是成瘾了?能说话干嘛不说话?”他笑我抬手就要打他,他端着药轻巧一躲“先吃药”
“好,先不跟你计较”仰头喝完才疑惑的看着他说“甜的,竟是甜的,曲冰你太厉害了”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180°的大转弯“当我怕你了”
“哼!那是你做贼心虚”
“给你个竹竿你还真往上爬”
“你给我竹竿就是希望我顺着爬,我是仰慕你曲大仙医术高明,我的毒还得靠你解,所以不好拂了你的意,免得你小肚鸡肠恩将仇报,罔顾医者悬壶济世,害我性命!”
他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却是一言不发。
我笑“不说话默认了吧!放心,我不会弃你于不顾,我一定会拯救你肮脏的心灵,让你恢复婴儿般的纯洁”
“还疼吗?”
我愣了一下没好气的说“换你试试”
我能想象他的脸霎间变红,真是个小孩子!
突然间我是那样的想看看那张面具下的脸,手竟不由自主向前伸去。他看见我有些颤抖的手竟也停止了动作,只是任由我的手覆上那冰凉的面具。可就在我想要揭开时,手被狠狠的打掉。
“在我面前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我有一千种方法足够让你痛不欲生。不是很想见你哥吗?你要死了可就见不到他了!”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阴森森的。
我盯着那只被他打掉的手,好久才抬头“对不起,对不起”
他冷笑一声“像你这样飞扬跋扈娇蛮任性的彦大小姐还会对我这样的山林野夫说对不起,真是难得!”
我起身拽着他的衣袖不管毯子早已滑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懂。你要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提便是。只是——”我的眼里渗出泪来“我的记性越来越差,很久都没想起我哥,也忘记了很多事。我不想我死的时候连你的样子也不知道,我不想我死的时候记忆里只有自己,那样就太孤单了”
曲冰这才扶我躺下,替我盖好毯子“以后不要瞎想,我会尽我所能救你,放心,你的记忆里不会只有自己”
我哭着点头“可是我想彦浅予,我怕忘记他,我好久都没梦见他,都没想起他了——”
他声音嘶哑的说“不会的!即使那样他也会找到你”
我只是低声哭泣呢喃着彦浅予的名字,完全没有留意曲冰霎间冰凉的手指和他铜色面具下忧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