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么办？！”雅克突然想起：“传送门！你的传送门手镯！”

“没用的。”茉伊拉冷笑，“神力禁锢不是闹着完的，石像囚徒无法直接传送。”

浓重的黑暗，再次降临。雪片般繁多的“星星”在周围亮起，小的如钻石，大的如水晶。空气中，躁动的气息越来越浓烈。雅克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拼了！”挣脱茉伊拉的手，发足便奔。

“笨哪！”茉伊拉一脚将他踹趴下，“我说的是‘不能直接传送’，那就是说，有别的办法可以传送。你不是会噬魂术吗？将你妹妹摄入体内，就可以使用传送门了。哦，当然喽，你得控制好力度。”

雅克大喜，现出镜魅原形，将珊妮的石像摄入噬魂魔镜。几乎同时，周围的空间一阵剧烈震荡。

雅克听不到有什么异响，但却能感觉得到从四面的墙上传来剧烈震荡的空气波动。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推向他，透体而过，随后又是一阵热浪。

“快！”茉伊拉摔碎手镯，将雅克踹入光圈。进入传送门前，雅克还来得及听清她的交代：“出口就在东郊！在那等我！”

她怎么不进传送门？雅克大惑不解。身后传来剧烈的打斗声。他终于明白过来：茉伊拉必须护住这传送门。

这么说来，她自己是无法利用传送门离开了，不会出事吧？雅克隐隐有些担忧，随即又安慰自己：这小魔女简直比镜魅还恐怖，想来不会栽在这里。

跨出传送门，他发现自己置身于雾气氤氲的东郊森林。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树叶上面的水滴还在闪动。

端详着石像，雅克欣喜若狂：没错！这就是妹妹！面容依然是当年的模样，一点没改。她掌心的魔符状疤痕，左掌的形似闪电，右掌的形似火焰，正是那个雪夜他用魔法取暖时留下的伤痕！虽然手上没有那枚灰色戒指“承影”，但她确实是珊妮！

经过这么多磨难，总算找到了！咬着嘴唇，雅克竭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明了“狩望之戒”的功能后，他倒是大致推测出来，为何自己模样大变，而珊妮仍是原来的精灵外貌——侵袭他的镜魅先改造他的身体，改造到一半时侵袭灵魂，结果引发了圣戒反馈，吞噬不成反被吞噬；而另一个镜魅扑向珊妮时，却是直接攻击灵魂，立刻就引发了反噬，所以珊妮仍是原来的模样。

这推测是否正确，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如何救活妹妹！

喜悦的狂潮渐渐退去，阴冷逐渐弥漫：妹妹既然受了石化刑，那就只有高阶晨曦牧师才能活化她。可即便活化过来，也只能维持一天一夜啊！

当年的课堂上，精灵老师清楚地说过，这世间，没有任何凡间生物的力量，能够完全解除石化刑的效果。

难道说，必须找到神祗才有希望？！他只觉得心上的石头越来越重。

臀部一疼，大力传来，雅克就势飞了出去。

人未落地，他已大叫起来：“恩人哪！殿下智慧无双！美丽无敌！”看都不用看，这般神出鬼没而又喜欢踢人的，自然是霜王殿下了，先奉承两句再说。

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茉伊拉神情颇为狼狈，脸色发白，头发散乱，一袭白裙更粘了不少泥点。

“废物！尽给我找麻烦！”茉伊拉气哼哼地又踩了他几脚，随手亮出了几寸长的黑色细针。

“救人！先救人啊……嗷！”雅克被她刺得惨叫连连。

“不急，不急。”茉伊拉在雅克身上连刺几下，这才心平气和下来，转眼又是笑语嫣然。“让她醒过来不难，我就能做到。不过，你总得给本殿下一点好处吧？十万金币！不，至少得二十万！”

二十万？还金币？你疯了不成？！我几时有过这么多钱？雅克连连苦笑：“欠着！先欠着！”

茉伊拉显然也怕教会的人追踪而来，调侃了几句，便凝神施展活化神术。

这一比较，差距就显示出来了。当日菲琳娜活化、操纵石像都是轻松写意，而茉伊拉却凝神准备了好一会。

但是，好歹神术还是施展成功了。石像的表面如同湖水般荡起涟漪，还原成白皙的皮肤。珊妮双眼安详地轻合着，细眉舒缓地弯曲着，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看着妹妹苍白的脸庞，雅克的笑容陡然僵住。活化已经完成，但珊妮依然没有动作。

实际上，她身上根本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该死的神棍！”茉伊拉深吸了口气，低声咒骂。雅克颤抖地伸出手，想探到妹妹鼻下，但又不敢。

可是，以他如今的能力，想要在近距离探知生死，又何须察看鼻息？

答案，早就摆在眼前。他听不到妹妹的心跳声，听不到血脉的奔流，更感觉不到妹妹的灵魂。他只觉得，胸口里面有一团哽哽的东西，直往上挤。他艰难地呼吸着，硬把那团东西压下去，不让它跑出来。

“节哀吧，雅克。”茉伊拉轻声道，“你妹妹，当年就已经走了。”

雅克跪坐在泥泞的土地上，抱起妹妹，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掌心留有魔符伤疤的手。他也知道，茉伊拉的判断是对的。在被石化前，妹妹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她不是作为囚徒，而是作为纪念品被人保留下来的。

百年前雪夜逃亡的那一幕，再次在记忆里摇曳。针扎般的疼痛突然袭来，他不由得侧身蜷缩起来。悲痛如海浪般汹涌扑向他，让他难过得不住颤抖：“珊妮……”树林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沙沙作响。

眼中的雾气慢慢凝聚成水滴，缓缓滚动。终于，那晶莹的水滴越过了睫毛的防线，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滑落，落到湿润的泥地上，消失无踪。

泪眼朦胧中，他盯着妹妹的容颜。她那精致的面容是如此的安宁，仿佛夜空里的明月，对着闪烁的群星清唱深秋的歌谣。

她走了，真的已经走了。

抱着妹妹僵硬的身体，雅克一言不发，只是发愣。茉伊拉也不催他，只是有些担心地扫视四周。

默坐良久，雅克突然站起。最后看一眼妹妹的容颜，他冷喝一声，运起镜魅崩灭术，将妹妹的遗体化为灰尘。

再好的棺材，也只能永远保存妹妹的容颜，却留不住她的一个眼神。

茉伊拉看着他扭曲的脸，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只是轻叹了口气。天空中，乌云重聚，雷声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