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许凡成了摄影师,从离开之后,一直是大江南北地到处奔波。因为新颖的角度,独到的见解,颇受大众喜欢。从夏桐偶尔发来的电子邮件,我得知他们去过很多地方: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大漠孤烟直的戈壁,原始的森林,崎岖的丘陵,寂静的海滨城市,温婉的江南小镇,喧闹的繁华都市,悠扬的山野农村……
夏桐是从来不跟我们打电话的。
她也从来不透露她过得怎么样,也不问我们的状况如何。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句话说哪月哪天到了哪儿,外加几张美妙绝伦的照片。
只是,那些照片里,有山有水有雪有花有树有草有太阳有明月有繁星有大海有田野有骆驼有黄沙有小孩有老人有大汉有妇人有车流有人群有白天有黑夜,却没有许凡没有夏桐。
而我给她的邮件则完全相反。我会详细地介绍子琛的情况,我的情况,和欧阳的状况。哪天子琛又谈成了一笔生意,哪天他们两个去赛车了,哪天欧阳回来晚了,哪天欧阳熬通宵了,哪天……
我学会了做饭。每天为欧阳煮饭吃,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评论,好的坏的,他只是坐在饭桌前安安静静地吃饭,很少说话。
欧阳变得寡言少语了很多。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待在书房里忙着自己的工作。
随之剧减的是我和他之间的交谈,我们再也没有像曾经一样说自己的快乐忧伤,谈各自的困难苦恼。
他似乎对我保守了很多。
我对此的猜想是他可能感觉到了我对他的感情,一时难以接受,才有所回避。但我坚信,终有一天我会打动他的。
可是那时,我太理想太沾沾自喜,忘记了欧阳的处事原则。如果真是我假想的那个理由,欧阳他是不会用这种冷漠的只用来对待外人的几乎可以伤人的态度来对我的。
我没有意识到,在那些单色调的缩影里,我寂寞的未来,其实早已注定了。
我就这样一直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直到有一天,照例打开邮箱,收到了夏桐的邮件。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图片,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是哪年哪月哪天,而是这多久以来,她写的唯一一次带有她心地感情的话。
我却像挨了当头一棒似的,定定地坐在电脑前,久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欧阳照例很晚才回来,然后钻进了书房。
我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望着书房门缝下那道柔和的白光,很久。
我对我自己说,梁小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于是,我慢慢走过去,终于过去敲响了门。
“进来吧!”
欧阳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推开门,站在门口,略显哀伤地看着欧阳。
他望着我,问,“有什么事儿吗?”
我简短地说,“桐桐又发邮件过来了。”
虽然我以前告诉常他夏桐给我发的邮件什么的,但他现在也略略感觉到了这次的有一些不同。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桐桐说,她可能不再回来了。”
我似乎听到他的笔啪地落到桌子上。
但我马上转身离去了,因为我不想看见他明显的悲伤。
他一直以来都是有期待的吧!
我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字:“我好想见欧阳哥哥一面!”在永久删除的对话框里,我点了“是”。
两年的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逝去了。
我顺利地研究生毕业,找到了一分满意的工作。
在面试结束的那天,我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走。天那么蓝,风那么暖,我抑制不住地笑。准备研究生论文的那段日子,准备面试的那段日子,欧阳竟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来日日夜夜地帮我找资料,查信息。
有时一抬头,看见电脑屏幕前他坚定的脸,心里就一下子暖暖的。
我的努力终于开始有回报了。
他会慢慢接受我的。我的人生要有新的开始了。
当电梯一层一层向上升的时候,我在想着准备怎样一顿丰富的晚餐,怎样给欧阳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站在门前,匆匆忙忙地掏钥匙。这时,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我没想到欧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我刚准备告诉他我的好消息,却被他脸上难得一见的那么孩子气的笑容镇住了。
怎么回事?
欧阳的眼睛像天空一样干净,他说,“桐桐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进去的,在换鞋的时候,我不停想象着见到夏桐时的画面,我的表情会是怎样的。我能够笑得出来吗?
可走进客厅,并没有发现夏桐的影子。
我疑惑地望着欧阳。
他轻声说,“她刚回来,太累了,在睡觉。”
他那么自然地低下了声音。让我心如刀绞。
我木然地走到卧室前,打开房门,床上却是空空的。我才意识到,夏桐睡在欧阳的房间里。
我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脑里一片空白。两年了,我从来没有进过欧阳的卧室,而那个打碎了我所有美梦的人,此刻却睡在他的床上,绘画着自己的美好梦境。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一声恐慌凄厉的呼唤声从欧阳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欧阳哥哥!”
赤脚在地上黏黏的声音,门突然被拉开的响动,穿着白色睡衣的夏桐光着脚站在我面前,略显疲倦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她做恶梦了!
或许这两年来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或许她过得不怎么好……
但我迅速打断了这种念头。因为,我又过得怎么样呢,我过得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