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疫凶猛_鼓浪烟云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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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虎疫凶猛(1 / 2)

苏甸带着客运水到黄家渡岷栈住下,他们搁下行囊,先到大宫上香,然后翻越东山顶去拜访乌石,傍晚的红云烧透了,熟熟的带点紫色,客运水紧张地说,呀,这作怪的天热得要发疯,甸兄,该不会变天罢,误了行程可就麻烦了,苏甸手搭凉棚看了一看,甭担心,我们现在坐的是火轮,不刮台风便无碍。

五月粽未吃便如此燠热,这天肯定是不对的。

运水,不要怨天,苏甸笑道,你有脾气,天也有脾气哪。只要你心定气闲,一般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运水,出门在外,自己的事儿处处要自己学会料理,要学会感恩,千万不可怨天忧人,不学会感恩你这辈子就做不成大事儿,苏甸淡淡道来,客运水仔细听着,若有所思。

酡红的晚霞映在百年老榕上渐渐暗了,是异常深的紫色。苏甸忽然听到一丝细若游丝的哭声,正在诧异呢,乌埭珠从四眼井边林家深宅急匆匆走了出来,他戴着口罩,背着急救箱,深邃的蓝眼睛流露着一丝绝望。

苏甸从未见他如此神态,忙上前问了个好,乌埭珠褪下口罩,削瘦的脸上盛满了疲惫。他说苏先生,你们要小心哪,鼠疫又来了,而且是肺鼠疫,主要疫区不在鼓浪屿,鼓浪屿今天却发现了一个病例。

乌埭珠站着和苏甸聊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水源传染,鹭港人吃水太脏啦,死猫吊树头,死狗跟水流,坑坑洼洼的死水都有人喝,天气又热,鼓浪屿会好一点,可是你看看,现在连鼓浪屿都有人病啦,麻烦呢,乌埭珠叹道,你们这里吃水问题不解决,瘟神是肯定年年要作孽的!

乌先生自己要小心。

我是没办法的,这个时候真有些顾不得的,不过你们可能要多注意一点,出门在处,食住要洁净些。乌埭珠说,我不与你们多说啦,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呢。

苏甸不懂医道,客运水更是摸不着头脑,可谁都知道鼠疫年年都来势凶猛,见乌埭珠匆匆而去的高大身影,苏甸叹道,这乌埭珠倒是善人,可真真是难为了他了。

我听说鼓浪屿有许多红毛番,都叫些叽哩咕噜的名字,这位红毛人怎么起了个中国名嘛?客运水第一次要出远门,好奇心很重。苏甸看了他一眼,笑道,起个什么名倒没啥关系,红毛番多半是鼻孔朝天趾高气昂的,这乌埭珠在我们面前倒是极谦和极没有架子的,而且多才多艺,运水,我们金沙那番仔楼的图纸就是他画的。

这真是了得。

我也是这么说来着,说起来要谢谢乌石呢,要不是乌石吃教,我们是无法识见乌埭珠的。

乌石兄我是多年不见了,听说他也发了。

发不发倒也是次要的,乌石是极好的朋友,比同乡会的人还仗义,没有乌石,就没有我苏甸的今天,运水啊,一个好汉三人帮,我们苏家能有乌石这样朋友是很金贵的,国赓跟我去南洋亦做得很好,你将来一定要与他好好相处。

苏甸领着客运水见了乌石夫妻,乌石又偕同他们到李家庄,维嘉听说他们住在岷栈,就说,甸兄,你真是太见外了,你要嫌乌石楼儿小,我这儿可大嘛。苏甸嘿嘿地笑,人多了总是不好意思。维嘉不以为然道,多什么?不要说一个小舅子,就是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一样照住!乌石说,我也是这样说,可人家阿甸说银子已经给了。维嘉嗔道,给了也可以退呀,阿甸,去,退了房。苏甸说这回就算了罢,过些时日我从南洋回来,也筑个花园洋房,我们来来往往就方便些。

维嘉笑着说我设便宴为你们顺风罢,苏甸忙说,月姑已经做好饭啦啦,我们是来邀你的。乌石说,我们来请你这富贵公子去吃一餐百姓家常饭。维嘉朗朗笑道,也罢也罢,横竖我今天没什么事,我知道乌石嫂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我去尝尝她的手艺。

三四人一齐到乌石家来。

月姑在厨房里忙着,今天所作都是普通的家常菜,青蒜芹菜珠蚵仔煎,白斩鸡,另有一锅熬得浓稠的薄饼菜,搁在红泥炭炉上,微微地冒泡,春饼皮是龙头买来的,蒸得热热地。

月姑见到维嘉就笑道,李先生,你是贵客,不轻易下凡的,我们这普通百姓的生计,别见笑呀。维嘉说,好象我不是百姓似的,月姑,你这可是见外了。

客人一桌,早就等着的孩子们一桌,乌石欢声叫道,都洗手都洗手,废话少说。月姑含笑道,你吵吵什么,别吓着了新来的人。客运水道,没事儿没事儿,乌石兄我早就认识,只是多年不见,我认得你,你不认得我罢了,甸兄说乌石兄爽直的肠肚,人最是极好,谢谢嫂子赐饭。

哦,运水,你嘴巴怪甜的嘛。

乌石笑道,你这小子,我们哪天见面都要抬杠的,看不出嘛,背后倒恭维起人来。苏甸咧嘴笑,那是因为你根柢浅,禁不得几句好话,尾巴就翘天上去了嘛。客运水奇怪地望着他们哥俩逗嘴,这时月姑道,你别管他们,快趁热吃,这夫妻船也是要坐一两天的,早就饿坏了罢。吃饱了叫乌石带你四处玩玩。

客运水和苏甸乌石等在洁净的碟子上摊开薄饼皮,挟了翠绿的虎苔和迸脆的油爆米粉,涂了红辣酱,舀了浑浑沌沌的菜肴包好即入口,熟练,利索。

别人都吃得有滋有味,维嘉可就不行了,捏了这端,漏了那端,薄饼皮都搓破了,乌石见了,拍手笑道,不是我们月姑见外,你还真是不行呢。苏甸也笑,说维嘉兄弟妻妾成群,被人侍候惯了的,倒底生疏些,来,我包给你吃罢。

维嘉红了脸接过,连连吃了几卷,不禁击掌道,月姑的薄饼,鲜而不腻,亦是与众不同的,月姑,你如何配菜,教教我,我回去依样画葫芦。乌石玩笑道,不行不行,这也是祖传秘方呢。

月姑笑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维嘉兄弟,你们富贵人家的点心往往过细过精,我则是细菜粗作,薄饼这东西也怪,荤多于素,味道便过于浓郁油腻,我是以素为主,荤菜只作配料,口味清淡,于平常人的肠胃十分相宜,多食自然也无妨。

明白了明白了,你是说荤菜只作点睛之笔,维嘉惊叹道,月姑的言论,似乎只有袁才子能比。

可惜我不是才子。

说说笑笑间,一锅炖菜去了大半,月姑命孩子们都去作功课,撤了碗碟,用紫砂壶泡上功夫茶来,乌石说这是上好的安溪观音,今春第一茬呢,他看着维嘉一笑,可惜我茶具茶几皆是不如你。苏甸说,你们斗茶呢。乌石说你小子懂什么?要斗茶得到山上去,烹一壶清泉,天清月明,才有一些意思,在这里斗什么茶?

甸兄,我怎么敢与乌石斗茶,维嘉说,与他们夫妻相比,我简直就是俗物嘛。乌石说,你这样说不是寒碜我吗。维嘉说,我岂敢在乌石嫂,呃,李先生娘面前造次?苏甸听他们斗嘴,笑道,维嘉兄,你一会乌石嫂,一会儿李先生娘,一会儿月姑,究竟要如何?维嘉说,岂敢如何,生分时尊称,熟络了就俗称,仅此而已。苏甸说难道你现在又与她生分了?!

维嘉笑道,现在是尊敬,女人能让人敬是不一样嘛,怎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端起茶盅深深闻着,果然是沁人心脾的好茶。月姑说,你们只顾自己嘴巴快活,就拿我一个妇道人家来消谴呀。

不敢不敢,维嘉笑道。

三个人酒足饭饱,说笑着从乌石家出来,乌石说,李先生难得一来,我送你们一程。

你是食多了罢,苏甸喝了两盅,揪着乌石的耳朵吱嘎乱笑,维嘉兄弟,我们乌石是天下第一怕婆娘的人!

维嘉叹道,我倒是妻妾成群,其中也有几个识字的,可惜大多还是寻常的裙钗脂粉,甸兄,像月姑这般聪明俊秀的女子可谓是出类拔萃,无怪乌石兄无论贫富贵践都只守着她一个。

苏甸笑道,呔,你以为他老实啊,这是不得已,他们吃教的人是不准纳妾的,吃教的人规矩亦奇多,你看红毛人,偷偷腥是有的,谁见他们纳妾了?

维嘉笑道,这却也少了许多乐趣!原来乌石兄亦是担屎不偷喝的家伙!乌石大叫冤枉,然后竟自回家去了,说到信教苏甸就骂他是异类,不回家待要如何?

苏甸一群人嘻笑着走过四眼井。

林家仍有幽怨哭声,哭声从老榕须边飘过来,夜深人静,若有若无尤其骇人,苏甸突然想到乌埭珠的话,顿时毛骨耸然,维嘉兄弟,这老宅里大概真死了人了,是鼠疫,乌埭珠说是肺鼠疫哪。维嘉说生死不由人哪,甸兄,这就是你以前问过的林宅了,以前出过翰林,后来还屡屡有人中举,据说明末清初都很显赫,可惜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破落了,当然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相传他们吃乌烟都还是要用参汤收的。甸兄,我先到了,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免了免了,苏甸说,你快进去罢,难道今天酒水还没喝够么?维嘉一脚在里一脚在外,欲回又罢,甸兄,你们能不能多呆些日子?我有一要事儿要与你商榷。苏甸笑道,你有什么要事儿?我们船票已定,时辰耽误不得,不过,还有好几天呢。维嘉说那你们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叫上乌石和卓逸峰,或者还可以叫乌埭珠,我带个妙人儿请诸位鉴赏鉴赏。苏甸打趣道,比月姑更妙么?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一向严肃的苏甸突然作了个鬼脸,你可真是,阅尽人间春色,乐此不疲!

要不你说人生在世还有什么趣儿?

人生的趣儿多矣,苏甸正要开篇,他很想与维嘉谈谈合作筑路的事儿,维嘉却似乎不要听,一转身进去了,掩不住得意的笑声一阵阵飘了出来,苏甸站在那儿倒楞楞的,客运水说,甸兄,这位李先生可真是风流放诞。

苏甸说,他有放诞的本钱嘛。

本钱?客运水诡谲笑道,多大的本钱亦是要耗尽的。苏甸又楞了一下,明白过来之后亦笑道,运水,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你不要多嘴嘛。客运水说,我何曾多嘴,不过在你面前说说而已。苏甸说,富贵人家的子弟总是娇憨些,这都是难免的。

他们回到岷栈草草洗过脚,就睡下了。

次日,苏甸很早就起身,光赤的硬板床硌得他腰眼生疼,而且身上奇痒难忍,倒底是做娘容易做婢难,他嘲笑自己道,一口气捏碎了几只吸饱鲜血的臭虫。

客运水鼾声细细的,到底是初次出门,比较困倦,苏甸生怕吵醒他,便踮着脚尖出了门,门外浓雾弥漫,雾里走着挑担人,有卖鲜鱼的,有倒尿的,舢板儿吱扭吱扭从浯屿嵩屿摇过来,都是辛苦的赚吃人!苏甸感叹着,穿过街道到龙头喝了两大碗豆浆,买了一斤雪白的茯苓糕,几条炸五香,看到负重的惠安轿夫蹲在路边吃豆浆油条,他就回想起自己刚到南洋在碰嫂家搭帮过的日子,恍然如隔世。

此一时,彼一时也。

他竟自笑出声来,轻手轻脚将客运水那份食物搁在他的床头桌上,本来可以去住好一点的旅店,也可以住在乌石家里,可他当时就是想让客运水尝尝初次出洋的滋味,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荒唐,说起来客运水不过是小舅子而已,不是你儿子,你有什么权利对他进行谆谆教诲?

有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苏甸想到客氏小腹里蠕动着他的血脉,不由就有了几分亢奋,他活络着自己睡得不太舒服的筋骨,到井台上冲了一通凉水,脑子变得异常清醒,他换上轻松的布衫,一溜小跑,到港仔后去吃空气,脚下金黄的沙滩湿润而细腻,咸丝丝海风格外醒脑,浓雾滚滚而动,是即将天晴的征兆了。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的时候,苏甸突然象孩子般一连在沙滩上翻了几个斤斗,十岁出头时,曾经到八都学过几天南拳,日子久了,自然有些生疏,可在沙滩上翻斤斗还是绰绰有余的,说起来在沙滩上翻斤头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

苏甸为自己充沛的体力油然自豪。

在南洋是没有什么时间可以闲情逸致的,苏甸想到自己的生意正如日中天,伊丽的身影便活鲜鲜跳到眼前,他这才有些羞愧地想到此行回唐山没怎么想念伊丽,伊丽正在南洋独自撑着苏家偌大的产业呢,李国赓毕竟年轻,业务不熟,只能做做帮手。

苏甸不禁归心似箭。

他沐着融融阳光回到岷栈,客运水已经起床,吃了一点点东西,苏甸道,你怎么能就吃这么一点呢,你是男人哪!客运水说,我向来做的是劳心不劳力的活儿,食量也就这样啦。苏甸说出门在外,是用大气力的时候,你却如鸟儿啄米,伤了身咋办?客运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叫他别担心,苏甸说维嘉今天约我们到他家玩,你去不,或者你要单独去逛逛?客运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行,我自个儿玩去啦?晚上再回岷栈睡觉就是。苏甸笑道,鼓浪屿也就是弹圆之地,恐怕走不了半天的,客运水说我可以到龙头听说书,或者去看看海水!

苏甸微笑着随他去了,自己慢慢拾掇一会儿,只身到李家庄来,维嘉才起床,穿着丝绒睡袍在阳光明媚的庭院里净牙,看到苏甸,忙忙地漱口,将手中的物事递给两边垂手而立的丫头。他叫苏甸在厅堂里坐,命丫头泡茶来,这时有梳佣近身来替他拾掇发辫,维嘉黄润的头发不多,细软如丝绒,编得松松地,闲搁在有些倾斜的肩上。

看看你的金丝发,就知道是有福的,苏甸笑道,养尊处优,这等齐天洪福还真不是我等鹿腿马枪之辈可以享用的!

你快别说了,说多了怪不好意思的,维嘉脸面微微红润,接过如夫人手中的鲜牛乳喝着,甸兄,你那位文质彬彬的内弟呢?

逛街去了。

正好,我有一事与你单独商量。维嘉挥手命纤丽的如夫人和仆佣们都退下,与苏甸坐在紫檀太师椅上窃窃谈论,原来维嘉近年与洋人有些来往,去年秋在上海游历,结识了一位家道中落的欧洲闺秀苔斯,情投意合同居了半旬,因要回鼓浪屿洒泪而别,如今靠鸿雁往来,愈发的情浓似火,维嘉想正式纳她为妾,自己又无法定夺。

甸兄,你是娶过番女的,你以为我此举如何?

苏甸笑道,这番可不比那番,我们伊丽有一半汉人血统呢,啊,维嘉兄弟果然风流,纳妾居然纳到西洋人头上去了,在南洋娶西洋女子亦是时髦事儿,只是这红毛女子历来心高气傲,如何肯嫁你作妾?维嘉道,苔斯是不一般的,她早就愿意随我居住鼓浪屿,只是我自己,呔!苏甸悄悄笑道,是尊夫人不肯罢?

她倒也贤惠,只是-----

贤弟一向潇洒,为何竟犹豫起来?

这毕竟是惊世骇俗之举。我怕有辱于祖宗。

苏甸不禁哈哈大笑,啊呀呀,你是纳妾,又不是入,何辱之有?当然,要是大家闺秀嫁了番仔,那倒是有辱于祖宗,可你,呔,为何不早早告诉我?

维嘉见苏甸眉飞色舞,大出意外,正欲将细节娓娓道来,门外有仆欧叫道,老爷,有客呢!

两人连忙起身,原来是愁云满面的乌石,乌石见到苏甸并不觉意外,脱口就说,阿甸,乌埭珠病了,苏甸诧异道,怎么会呢,我们昨日方见他从林宅出来,好好的正要去替他人诊病呢。乌石说,唉,烧得说胡话啦,说自己是绝症,不让人去看,连月姑都不可以,刚刚从小溪过来的文医生也没办法啦,乌石眼圈红了,月姑正领了一帮人在竹树脚教堂祈祷呢。

维嘉呆了半晌,说,我们去看看他罢。

文院长说不能看呢。

不能看也要看,苏甸斩钉截铁道,我就不信一个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不行了,乌石嘟嚷道,我也是这么说,又不是中黑痧!中黑痧我们月姑还有办法呢。

这是鼠疫,会染人的。维嘉倒犹豫起来,乌埭珠不是等闲之辈,他不让我们去,一定有他的理由的。

我还是要去。

那就一起去,乌石说,他有理由不让我们去,我却没有理由不去看他。

那就都去罢,维嘉说,一行人就先往乌埭珠宅里来,开门的是乌埭珠的夫人简妮,简妮端丽的脸象晴空里的一道乌云,看到他们,将好不容才学会的闽南话忘得一干二净,叽哩咕噜竟冒出一堆速度极快的洋文来,弄得连苏甸都听不明白。这时有下女进来,说乌先生浑身发痛,昨夜就抬到医院去了,正在抢救呢,简妮含泪点点头,三人亦不敢久呆,又一齐到医院来,文医生是刚刚从西溪救世医院坐夫妻船来的,正预备着要做副院长,刚来就遇上鼠疫流行,他此时戴着口罩,双手刚刚在消毒水中浸过,看到他们,蓝眼睛一闪说,别来别来,这是会传染的。

维嘉说我知道会传染,但我们还是要看看他。我要和乌先生说话。

文医生没奈何,命护士给他们拿来口罩,三人系好,轻轻推开掩了一半的门,整个病房弥漫着浓郁的来索味,乌埭珠半躺在靠窗的那一床,烧得满面通红,眼珠发绿,神志却还是清醒的,见到他们,轻轻责备道,我给他们交代过了,这是会传染的,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进来?苏甸赶快说是我们自己要进来的,乌埭珠嘟了一句话,大概是英文,谁也没听懂,乌石赶快凑近身去,乌埭珠说,我死了以后,就葬在鼓浪屿,哪也不去,这句话是三人都听清楚了,乌石呜咽道:你好好治,不会死的。

我当然会好好治,但我的病自己清楚,乌埭珠勉强笑了一下,比诊断你干儿子时要清、清楚多啦。这是病毒型鼠疫肺炎,我前天自己疏忽了,不小心割破指头,血液感染速度极快,已经全面侵袭了神经系统,没有办法的,每一分钟都在严重下去,所有的症状都跟我的病人一模一样,没有办法的,这种病到了这种地步肯定无药可治!乌石兄弟,我就在鼓浪屿按传教士的仪式举行葬礼,我死而无憾,你们快快出去吧,像我这样的病人不宜探视!

乌石眼泪涌了上来。

快,快走!乌埭珠怒道。

三人只好出了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维嘉心情沉重地说,乌埭珠没有说胡话,他是清醒的。文医生说可怕就在这里,他忍受着剧烈疼痛清醒地迎接死亡,连家人都不肯见,说该说的话昨夜都说完了。

难道他一定得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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