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少给50个朋友的作品写过评论或书评,我的博客可以证明这一点。但是,了解吴某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写女性作家的书评,非写不可,也只是一篇印象记。我始终认为,男人与女人是很难沟通的,他们与她们理解世界的方式、打量生活的眼光、介入艺术的立场都是不一样的,所谓的沟通,其实是鸡跟鸭讲。所谓的男女平等,在我看来只是政客一句空洞的谎言,不但不可能,而且不必要。小时候,我妈就告诫我,“男孩子要跟男孩子玩,不要跟女孩子玩,跟女孩子玩会驼背。”
对厚如砖头的书,我都充满敬畏感,比如《鼓浪烟云》。我将《鼓浪烟云》带回家,随手扔在书架就忘记了,老魏却捡起来读。这让我非常诧异,因为老魏平时是不读小说的,除了苏童和北村,她甚至说不出几个作家的名字。知道苏童,是因为苏童笔下的那些女人让她着迷;知道北村,是因为她认识康洪。老魏读小说必需具备三个条件:一、心情好;二、天气好;三、书很轻。厚的书她是懒得看的,“太重”,她说。奇怪的是,老魏居然将厚如砖头的《鼓浪烟云》读完了,并且得出结论:
“这个叫泓莹的作家要走红了。”
我告诉她,“这个泓莹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王莹姐姐。”
这下轮到老魏诧异了,在她看来,一个女人写这么厚的书是不可思议的。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一部作品,在男人中受冷落,却完全有可能在女人中受追捧。这让我想起另一个朋友陈福,他写的长篇小说《冠豸仙妲演义》长达一百万字,分上中下三册出版,谁看?我们朋友扎堆议论,都认为没人看。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女护士,她说她将《冠豸仙妲演义》放在卫生间了,每天读一段。“一会儿神仙,一会儿妖怪,我喜欢。”试问,谁的意见能代表读者呢?是出版社编辑吗,还是中文系教授?其实,那些真正关注你作品的人,可能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与你素陌平生。而那些你认为应该关注的人,可能是捏住鼻子读你的小说,最后说几句风凉话。
男作家在写作的时候,心中会有一个拟定的读者,他为这个读者写作;而女作家在写作的时候,心中只有自己,她为自己写作。好比说话,男人说话是说给别人听的,女人说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以为,长篇小说的写作是一场繁重的体力劳动,比挖媒更危险、比耕种更劳累、比绣花更费神,归结起来有以下几点必需做到:
一、要有足够的穿透力。作者出示的价值观是有时代感的,比别人有更高的看见。
二、要有浑然的整体性。作品给人家的感觉是浑然一体的,结构完整的,天衣无缝的。
三、要有奇异的陌生感。如果你写出来的东西让人家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就完蛋了。
四、人物要立得起来。你描写的人物必须是当代文学人物画廊中全新的那一个。
五、语言要有独特性。就是让读者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你的小说,又不能让人感到厌倦。
六、不能有硬伤。不能前面说这个人高中毕业,后面又说他参加大学的同学聚会了。比如《雕版》有这么一句话,“文革期间被打为右派”,这就叫硬伤,因为反右是57年,文革是66年。如果要防止硬伤的出现,就必须给每个人物写传记,给每个细节找依据。尤其是写历史小说,这件事足以把作者逼疯。
那么,请问王莹是这种外部有体力、内部有理性的人吗?事实上,《鼓浪烟云》就像王莹说的话,絮絮叨叨、鸡零狗碎,典型的女性化写作。王莹写的女性非常灵动,“苏甸便择了个吉日,雇了轿子,抬着妍婴下了滑溜溜码头,坐在晃悠的双浆儿上面,早春的海风刺骨,妍婴穿着苏甸新买的狐皮坎肩,仍然紧紧抿着樱桃小嘴,阳光闪烁,稚嫩的双颊通红,清丽异常,惹得同船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止不住惊羡地看她。”
这一段很有苏童的味道,问题是,王莹写男人也是这么细腻地慢慢写来,请大家打开第203页,写客氏要元浴穿一件贡尼长衫马褂,写了老半天,那件马褂也没穿上去。还有第27章《十九路军入闽》,换了阎欣宁、何况,或者是本大师这些老兵,肯定是要大张旗鼓往气势磅礴上靠的了,可是王莹却只写了两行,又回到家长里短去了。
《鼓浪烟云》跨度50年,空间连接闽南和南洋两个地域的家族史,说实话,这样宏大的叙事,一个女作家是很难把握的。纵观中国文学史,女作家叙述宏大历史还没有成功的先例,除非这个女作家已经修练成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男人和女人从生理到心理都是有重大区别的,不承认这个区别就等于不承认科学,就是盲目和自大。宏大的历史必需由男作家来叙述,这就是我的观点。
我经常跟男学生说,你们要爱护女性,因为她们是弱者;我又经常跟女学生说,你们要敬畏男性,因为这个世界上的重大事件都要由他们来完成。现在的女作家都很有本事,也很张扬,她们就是不愿意承认女性是第二性,缺乏对男性的敬畏感。而事实上呢?事实上,一个家庭如果女人想说了算,这个家庭就会陷入困境,这是生活常识。一个国家如果女人想说了算,这个国家就会陷入灾难,这是历史常识。
泓就是水深而广,莹就是透明,“泓莹”两个字并在一起是矛盾的,水深了就不能透明。鼓浪屿的往事如烟,但要把握历史的烟云,还是要有男性一颗“深而广”的心。
读到这儿,朋友诸君不免心里犯嘀咕,“吴大师到底有没有读完《鼓浪烟云》?”废话,当然没读完。难道没读完就不能写评论吗?难道没吃完一盆水煮活鱼就不能评论它的味道吗?难道没有走遍中国就不能说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吗?据说那些著名的评论家都是不用读作品就能写评论的。
我就是这样的评论家。